“這怪把師父拿在洞里,要與他甚么鳥大王做下飯。是老孫惱了,就與他斗將這里來,卻著你送了性命。兄弟啊,這個功勞算你的,你可還守在此處,等我把這死怪拖了去,再到那洞口索戰。須是拿得那老妖,方才救得師父。”
見那豬八戒使釘耙只是一耙子便在那虎先鋒的腦門上開了九個窟窿,那虎先鋒當時便一命嗚呼了,那猴頭自然是歡喜非常,而聽了猴子的話,那八戒也深以為然。當時便開口道:
“哥哥說得有理。你去,你去,若是打敗了這老妖,還趕將這里來,等老豬截住殺他。”
二人這般定計之后那行者一只手提著鐵棒,一只手拖著死虎,徑至他洞口。另一邊卻說那五十個敗殘的小妖,拿著些破旗破鼓,撞入洞里,與那黃風怪說起戰況。
“大王,虎先鋒戰不過那毛臉和尚,被他趕下東山坡去了。”
那老妖聞說,十分煩惱,正低頭不語,默思計策,又有把前門的小妖道:
“大王,虎先鋒被那毛臉和尚打殺了,拖在門口罵戰哩。”
一聽這話。那黃風怪心中惱怒,升起陣陣無名之火,畢竟這怪可是靈山來的,有所依仗,再加上對于孫行者的本事只是耳聞,故而并沒有避而不戰的道理。
“這廝卻也無知!我倒不曾吃他師父,他轉打殺我家先鋒,可恨!可恨!取披掛來。我也只聞得講什么孫行者,等我出去,看是個甚么九頭八尾的和尚,拿他進來與我虎先鋒償命。”
“哪一個是孫行者!”
眾小妖急急抬出披掛。老妖結束齊整,拿一桿三股鋼叉,率群妖跳出本洞。那大圣停立門外,見那怪走將出來,著實驍勇。看他怎生打扮,但見金盔晃日,金甲凝光。盔上纓飄山雉尾,羅袍罩甲淡鵝黃。勒甲絳盤龍耀彩,護心鏡繞眼輝煌。鹿皮靴,槐花染色;錦圍裙,柳葉絨妝。手持三股鋼叉利,不亞當年顯圣郎。
“你外公在此!送出我師父來!”
那行者一手拿著如意金箍棒,另一手提著虎先鋒的腦袋,一只腳踏在地上,另一只腳踩著虎皮高聲叫嚷,而那怪低下頭。定睛一看,見行者身軀鄙猥,面容羸瘦,不滿四尺,不由得陣陣大笑:
“我只道是怎么樣扳翻不倒的好漢,原來是這般一個骷髏的病鬼!真是可憐。”
那行者一聽這話,不由得呵呵的冷笑,開口道:
“我的好孫兒,你外公雖是小小的,你若肯照頭打一叉柄,就長幾尺。”
那黃風怪也是聽話,使那三股鋼叉,一叉子便打到了那猴頭腦門上,而那猴頭躲也不躲。生受了這一叉,將身子一送,迎風就長,不過一息時間便漲到了一丈還多,慌得那妖把鋼叉按住。開口道:
“孫行者,你怎么把這護身的變化法兒,拿來我門前使喚!莫弄虛頭!來來來,我與你見見手段!”
那猴頭一聽這話,當即便曉得了這怪不是什么凡俗之物。手里邊拿住棒子。開口道:
“我的兒,你外公下手重。只怕你捱不過一棒。”
那怪那容分說,拈轉鋼叉,望行者當胸就刺。這大圣正是會家不忙,忙家不會,理開鐵棒,使一個烏龍掠地,撥開鋼叉,又照頭便打。兩家就在黃風洞面前一頓亂斗。
當是時。遠處的山石之上來了一團熊熊烈焰,正是無名所化,方才他將行禮馬匹趕至藏風口,交付給了豬八戒,就來這地方觀戰。為的就是在恰逢其會的時候出手,救下孫悟空。
“變!”
那行者與黃風怪賭斗了整整三十個回合,不分勝負,心中有些急躁,知道不能夠太過拖延,當即拔下身上猴毛,放在口里嚼碎,只一噴。一陣云霧過后,出來百十來個行者,都是一樣打扮,各執一根鐵棒,把那怪圍在空中。
那怪害怕,也使一般本事:急回頭,望著巽地上把口張了三張,嘑的一口氣,吹將出去,忽然間一陣飛沙走石的黃風大起,聲勢不亞于天崩地裂,駭人非常。
那妖怪使出這陣狂風,就把孫大圣毫毛變的小行者刮得在那半空中,卻似紡車兒一般亂轉,莫想輪得棒,如何攏得身?慌得行者將毫毛一抖,收上身來,獨自個舉著鐵棒,上前來打,又被那怪劈臉噴了一口黃風,吹的雙眼緊緊的閉合,不能掙開。
這個時候,從正南離地上,起了一陣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到兩人中間,而后一團烈火逆著風直直地燎向黃風怪門面,那黃風怪光芒閃躲,還是被燎傷了臉上絨毛,趁著這個空檔,火球裹挾著孫行者向南而去。
“走!”
卻說豬八戒見那黃風大作,天地無光,牽著馬,守著擔,伏在山凹之間,也不敢睜眼,不敢抬頭,口里不住的念佛許愿,又不知行者勝負何如,師父死活何如。正在那疑思之時,卻早風定天晴,忽抬頭往那洞門前看處,卻也不見兵戈,不聞鑼鼓。呆子又不敢上他門,又沒人看守馬匹、行李,果是進退兩難,愴惶不已。憂慮間,聽見正南方向有人聲,當即抬頭一看,見無名一手架著行者。駕著云往山坳而來。
“哥哥兄弟誒!這是怎了。”
那八戒見那行者淚眼朦朧,幾乎不能視物,心中驚訝不以,而那行者一聽這話,當即開口將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俱說給了那八戒聽。
“那叉法兒倒也齊整,與老孫也戰個手平。卻只是風惡了,吹的我這眼酸脹不止,需得尋一個眼科先生來給我治上一治方可去救師父。”
那八戒一聽這話,當即開口道:
“哥啊,這半山中,天色又晚,且莫說要甚么大夫,連宿處也沒有了!這可怎生是好。”
化身一聽這話。當即開口道:
“八戒你卻是不知,這悟空兄弟的眼病,那是當年在老君的八卦爐中被六丁神火之煙,和那芭蕉扇之風熏出來的風眼病,需要一味三花九子膏才可治得。
如今那怪雖然得勝,卻被我以三昧火燒傷了門面,斷然不敢傷三藏性命,你我三人上了大路。去尋個住宿之處,那三花九子膏卻也好尋。”
“我怎生忘了,兄弟你有神機妙算之能。”
那八戒牽了馬,挑了擔,化身攙扶著行者,三人出山凹,行上路口。此時漸漸黃昏,只聽得那路南山坡下,有犬吠之聲。二人停身觀看,乃是一家莊院,影影的有燈火光明。三人也不管有路無路,漫草而行,直至那家門首。八戒心急,高聲叫道。
“開門!開門!”
聽到八戒那里叫門,不多時有一老者,帶幾個年幼的農夫,一個個拿著叉鈀掃帚齊來,口里道:
“什么人在此叫門。”
那行者一聽這話,蒙著直流淚的雙眼行了一禮。開口道:
“我們是東土大唐圣僧的徒弟,因往西方拜佛求經,路過此山,被黃風大王拿了我師父去了,我們還未曾救得。天色已晚,特來府上告借一宵,萬望方便方便。”
那老者一聽這話,看了三人一眼,上前見了一禮道:
“失迎,失迎。此間乃云多人少之處,卻才聞得叫門,恐怕是妖狐老虎及山中強盜等類,故此小介愚頑,多有沖撞,不知是二位長老。請進,請進。”
一旁的化身一聽這話。當即不住的搖頭,暗道五方揭諦六丁六甲和護法伽藍的演技就是不如長庚大佬啊。就老豬那個模樣,什么老虎妖狐啊強盜啊。就是百十個也不如他一個嚇人啊。
不過作為共同參與表演的演員之一,化身覺得他還是要遵守基本法,陪這幾個人演繹下去的。于是乎并沒有說什么。
于是三人牽馬挑擔而入,徑至里邊,拴馬歇擔,與莊老拜見敘坐。又有蒼頭獻茶,茶罷捧出幾碗胡麻飯。飯畢,命設鋪就寢,只聽那行者道:
“敢問善人,貴地可有賣眼藥的。”
那迎門老者聞言當即開口道:
“可是哪位長老害了眼病么。”
那行者搖了搖頭而后將自己被黃風怪所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那老者,惹得那老者取笑不止:
“你這個長老,小小的年紀,怎么說謊?那黃風大圣風最利害。他那風,比不得甚么春秋風、松竹風與那東西南北風。”
一聽這話,隊伍里的悟能八戒同學當場發揮了其段子手的潛質。接口道:
“想必是夾腦風、羊耳風、大麻風、羊角風,四肢痛風,偏正頭風此類?”
那老者一聽這話,當即一陣陣搖頭,開口道:
“不是不是,那風喚作三昧神風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惡,吹人命即休。你們若遇著他那風吹了呵,還想得活哩!只除是神仙,方可得無事。”
那行者一聽這話。當即恍然大悟,開口道:
“果然!果然!我們雖不是神仙,神仙還是我的晚輩,這條命急切難休,卻只是吹得我眼珠酸痛!”
“還請老丈將那三花九子膏,給與我這兄弟用上一用。”
見那護法神所化的老丈一直與豬八戒孫悟空二人閑聊,化身有些等候的不耐煩。當即開口這般說道:
“好好好,你既然這般說來。那你等想必是有些本事的。請zaici稍等,我立刻去取來。”
那老者應承,即走進去,取出一個瑪瑙石的小罐兒來,拔開塞口,用玉簪兒蘸出少許與行者點上,教他不得睜開,寧心睡覺,明早就好。點畢,收了石罐,徑領小介們退于里面。八戒解包袱,展開鋪蓋,請行者安置。行者閉著眼亂摸,惹得八戒嬉笑不止,開口道:
“先生,你那明杖呢?”
化身聞言也有些忍俊不禁,那目盲者所用拐杖,古時候稱為明杖,那行者聞言,蒙蒙的伸了那八戒一拳,開口笑道。
“你這個馕糟的呆子!你照顧我做瞎子哩!”
那化身聞言笑著拉來兩人。安撫了猴子。開口道:
“悟空,你怎不知。眼瞎心不盲的典故,那佛陀弟子阿那律的典故,你可曾知道?”
猴頭一聽這話,似有所悟,化身這時候,便給猴頭講起了阿那律的故事,那佛陀弟子阿那律,他知道乃是佛陀之族弟,甘露飯王之子。
那阿那律與阿難陀,提婆達多這對兄弟一般,都是佛陀堂兄弟,同屬于釋迦王族。而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在佛陀的講法場所睡大覺,而被佛陀叱責。開局和他的另一位兄弟那可是一毛一樣的。
可不同的是,那阿那律尊者被佛陀叱責之后,便再也沒有睡過覺,一直睜著眼睛,以至于生生熬壞了雙眼,變成了了個盲人,卻又借此開了心眼,觀盡三界六道,成就天眼第一。
聽完了這個故事。那老豬并無什么反應,那行者卻想通了許多事情,那八戒不明就里,暗暗去睡覺。行者坐在鋪上,轉運神功,直到有三更后,方才睡下。等到五更天明,那行者睜開雙眼,不由得 “果然好藥!比常更有百分光明!”
不過定睛一看,卻是一愣,四周空空蕩蕩,哪里得甚房舍窗門,但只見些老槐高柳,兄弟們都睡在那綠莎茵上。那八戒被行者話語驚醒,睜眼一看,當時就懵逼了。
“呀,行李馬匹呢?”
正在八戒慌忙的去找行禮馬匹的時候,那化身以黑布蒙眼,手里拄著五焰槊,一步步的打遠處走來。
“八戒。莫找了,行李在你背后放著,馬匹在那廂的樹上拴著呢。”
那八戒一聽這話,當即放下了心,緊跟著注意力便被化身吸引。不住的大笑道:
“兩位哥哥呀,昨日是你變成了瞎子,今日卻輪到他了,哥哥你這人怎么還真就自備明杖啊…也是…以你這每算俱準的本事,若是我等西去沒了盤纏。你去那大城里邊,擺上一個卦攤。不消幾日,那路費就盆滿缽滿了。”
話音剛落。那行者便跳將起來拍了一下那八戒的腦袋,開口道:
“你懂什么,兄弟這是在練就天眼神通哩,若不是這天眼神通與老孫無緣,老孫不定在五百年前也要練上一練。”
那八戒被打了之后。也不生氣,只是搖頭晃腦的道:
“我老豬沒有你等機敏,怕是練不成這樣神通,說起來這家子憊懶也。他搬了,怎么就不叫我們一聲?通得老豬知道,也好與你送些茶果。想是躲門戶的,恐怕里長曉得,卻就連夜搬了。噫!我們也忒睡得死!怎么他家拆房子也聽不見響。”
一聽這話,化身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音,西行路走到這里,化身對于豬猴二人的成見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也想通了,這兩位終究俱是活生生的神靈,看他們如何自然不能太片面。
“悟能,你也是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