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小梨姑娘一人在房中如何胡思亂想,咱先說那楊寧和田俊二人。
只見楊寧二人來到前衙,命田俊去召集兄弟,一炷香的時間也沒有,南鎮撫司衙門口便聚集了一百多名錦衣衛,皆身披蓑衣,腰跨戰馬。
一百多名錦衣衛被田俊從被窩里叫起來,得知是要隨自家大人前去城外,迎接福王進城,都特意換了嶄新的飛魚服。
南鎮撫司衙門的面子可丟不得。
田俊來到楊寧身前,道:“大人,一百三十名弟兄已在衙前集結,就等大人您了。”
楊寧點點頭,也披上一件蓑衣,將劍系在腰間,大踏步走出衙門。
一出衙門,一百多名錦衣衛皆在馬上,沖楊寧抱拳道:“見過大人!”
此時屬下給楊寧牽過來一匹馬,楊寧伸手接過韁繩,然后沖眾屬下一揮手,翻身上馬道:“走,隨本官會會這洛陽來的貴客!”
眾人轟然稱喏,片刻后馬蹄聲如鞭雷般響起,直向城外而去。
城外,凄風慘雨,孤鴉衰草,一處破爛的棚子旁圍了不少人。
福王朱由崧和福王妃緊皺眉頭,一言不發地坐在一輛軒敞的馬車中,世子妃懷中抱著一個吃奶的嬰孩,此時已經甜甜睡去,應該便是福王世子了。
馬車外有福王親軍兩百,家奴數十人。此刻都圍在那破棚當中避雨,小小的破棚怎么可能容得下那么多人,于是很多人干脆淋在外面。
按理說這福王乃是坐鎮一方的藩王,怎么會落到這般天地?
此話還要從三年前說起,三年前,李自成攻破洛陽,火燒福王府,活剝了上一代福王朱常洵。
所幸的是,當時還是福王世子的朱由崧娶了一位武功不俗的世子妃,便是出身朝鮮海云臺的拓素英。
也就是十余年前,在上清宮以“青玉流”秘書打傷楊寧之人。
當年拓素英不知用了何等方法,在離開上清宮之后,竟然奇跡般救活了朱由崧的性命。
這一次,又是她在危機關頭,背起手無縛雞之力的朱由崧,殺出重圍,逃了出來。
他們這兩年一直在四處避難,雖然承襲了福王的爵位,可卻一沒封地,二沒兵馬,這馬車甚至便成了名副其實的福王府,這堂堂藩王當到這副田地,也委實憋屈。
直到不日前,正在淮安避難的福王收到鳳廬總督馬士英的書信,書信中說京師城破,天子駕崩,太子定然也必死無疑,請他立即到金陵繼承大統,匡復大明。
收到書信的福王朱由崧和福王妃拓素英欣喜若狂,急忙下令趕去金陵,可沒高興多久,福王一行人還在路上,就收到噩耗。
太子朱慈烺沒有死,還逃到了金陵,并在張慎言和史可法的擁立下,繼承大位。
正統既已登基,天下民心所向,其余藩王誰還能窺測大寶?
可是如今來都來了,還能怎么辦?總不能再灰溜溜地四處去流浪吧?
那不更顯得做賊心虛?
福王一行三百多人下午便到了金陵城外,福王當即便派人去宮里稟奏皇上。
進宮的人已經回來了,并打聽到圣上已經下旨,命“掌錦衣衛事武襄伯”楊寧負責出迎福王一行。
福王趕忙追問:“這位武襄伯是個什么人物?怎么本王之前從未聽過這個人?”
那人回道:“屬下聽說,這武襄伯楊寧是當今朝廷最炙手可熱,也是今上最新任的人。”
福王“唔”了一聲,并未有什么反應。
可是一旁的福王妃聽到“楊寧”這個名字的時候,眼皮卻沒來由地一跳。
可也僅僅只是片刻,福王妃自嘲一笑,心里暗道:“我這是怎么了?世上叫楊寧的人何止萬千,怎么可能那么巧!”
福王一行人靜靜等待著這位御前紅人的到來,哪知這一等,就是五個時辰。
福王甚至都開始懷疑,來迎接自己的這位大人是不是走錯了門?
一遍遍地問屬下:“武襄伯可知道我們是在金川門?”
屬下戰戰兢兢地正不知道如何回答福王的問話,就聽遠處傳來“嗡嗡嗡”一陣巨木轉動的聲音,福王和福王妃挑開簾子向城門看去。
只見兩扇巨大的城門正徐徐打開,城門洞里黑幽幽地,傳出數不清地馬嘶之聲,卻不見有任何人出來。
此時雨仿佛更大了些,福王挑著車簾,斜雨欺進馬車內,涼風冷雨,不禁使他打了一個寒顫。
福王府的親軍都是繡花枕頭,甭看穿的光鮮亮麗,實則一場仗也沒打過,看到城門大開,按理說早該整軍列隊去王爺馬車前守衛。
可幾百人你看我我看你,竟然一個動的都沒有,可把福王氣得夠戧。
城門開啟后,城門洞里只聞馬嘶之聲,卻不見有人出來,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直至吊橋緩緩落下,福王按耐不住,催促馬夫道:“他們不來,我們就過去...”
一句話還未說完,便看見有三十六名騎士依次從城門洞的黑暗中涌出。
三十六名騎士皆身披蓑衣,堪堪奔到福王馬車前,左右一分,讓出一條道來,好像在恭候什么人的到來。
但這個人顯然不是福王。
這些騎士分列官道兩旁,每列各有十八騎,皆人如虎,馬如龍,兵強馬壯。
福王看了一眼一旁落湯雞一般的福王府親軍,更是恨得牙根癢癢。
哪知馬蹄聲再度從城門洞中傳出,又有近百騎士從中一涌而出。
當先一騎,與眾不同。
穿行于大雨之中,竟然未著蓑衣,待福王一行人再細看時,原來在他身后,還有一騎緊緊相隨,在后給他撐著傘。
近百名騎士踏雨而來,激起一陣雨泥。
黑暗之中,雨勢又大,根本瞧不清那人面目。
福王妃依仗深厚內功,深吸口氣,凝目細看之下,不由地花容失色,便連一貫從容如她,此時聲音都稍微尖細了些:“怎么是他?”
福王聞言,側首疑道:“王妃你認得此人?”
福王妃苦笑一聲,只不過這聲笑,在此情此景之下,顯得尤為落寞。
“怎么能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