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司馬懿對著荀紹說完這帶點責怪的話語,坐在一旁身為駙馬的何晏卻是走了出來朝著司馬懿反駁道:“太尉此言謬矣!”
“雖御史身懷督查天下、辯忠奸、監察朝臣百燎之責,御史中丞責任之重不下于三公,蓋因其責任之重,影響之深,朝臣百官亦有分辨御史清賢之任!”
何晏這一番話說的當真是有理有據,聞言司馬懿卻是繼續不依不饒的辯駁道:“子曰:‘始作俑者其無后乎?’彈劾督查乃言官之專任,若是放任此舉,日后恐朝堂將再無安寧之日啊!”
司馬懿言下之意只是怕以后朝堂百官有學有樣互相彈劾,聽著司馬懿的話語不少人都在心中感嘆了一句還是太尉老成謀國啊!
朝堂上看不慣杜恕這位御史中丞的可遠遠不止曹爽一人而已。
先前大家都是在忌憚其家室背景,再加上先帝余威尚在,還沒有人敢去想彈劾御史中丞這件事。
彈劾御史中丞這事要是放以前,可就如同是一手拽著天子的衣服一手往天子臉上抽巴掌啊!
事后能落得個半身不遂的下場就算好的了,畢竟,這御史中丞可是天子欽點監察百官的。
你彈劾御史中丞,也差不多等同于是彈劾當今天子了。
再加上擔心要是有了這個先例,恐怕日后也會出現誰看誰不順眼都能彈劾的場景。
有著這個忌憚與皇權的震懾,才導致許多曾今被這位御史中丞狠狠得罪的人,現在也只能強忍著上書參杜恕一本的沖動乖乖的站在那里。
開始豎起耳朵聆聽何晏接下來的話語了,如果這位駙馬的解釋靠點譜的話他們未必不會選擇跟進。
“私以為太尉此言頗為不妥,昔夏時關龍逢為大夫諫夏桀,商時比干為少師諫商紂,前漢亦有汲黯直言,此三者亦不有御史言官之職,此忠君輔國之責朝堂諸公皆有之!”在眾人的注視下,肅然無比的何晏不急不忙的說道。
聽聞何晏的舉動,坐在蔣濟身后的夏侯玄卻是皺了皺眉察覺到了何駙馬言語中的不妥之處。
但礙于現在的特殊情況夏侯玄也不好站出來提醒何晏注意分寸了。
有著被曹啟毆打掉幾個牙齒,想要追責,但落得了個小肚雞腸何駙馬的稱號,從原告直接被曹芳那一下弄成了被告,這換誰來誰都不樂意,
鬼知道是不是何駙馬乘機報復一下曹芳前幾天強行念詩的舉動呢!
而作為被何晏等人拽著抽巴掌的曹芳此時臉上出人意料的露出了幾分燦爛的笑容。
曹芳現在可不是因為開心才笑的,他此刻純屬是被何晏的這幾個比喻給氣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何晏故意的還是順嘴一說,反正這位駙馬剛剛可是把他比作夏桀、商紂了。
至于另一個武帝也有輪臺罪己詔之事,何晏舉得這三個例子可都算不上是什么好例子。
司馬太尉的循循善誘,何駙馬的能言善辯倒是給曹芳留下來深刻的印象。
而現如今曹芳差不多也猜到曹爽、司馬懿等人到底是想干嘛了。
此刻這兩位輔政大臣的舉動,也是把曹芳想著置身事外企圖看著司馬懿、曹爽兩人斗爭,然后渾水摸魚的天真想法給無情的戳破了。
要知道,那位有些不明事理的御史中丞杜恕是曹芳給自己設下的一條底線。
除此之外,朝堂上其余事物曹芳都會盡可能的退讓避其鋒芒,卻唯獨就是杜恕和御史中丞的位置不行。
曹芳很早就看中了杜恕這個吸引仇恨加朝堂攪屎棍的能力了,這也是曹芳預想之中插手朝堂事物上的一個突破口。
有著這位御史中丞在以后曹芳還能夠保證自己不用直面朝堂諸公的壓力。
況且杜恕這位曹芳心中預設的朝堂攪屎棍確實是做的非常非常出色,出色到差一點就讓曹芳臨朝聽政了。
讓曹芳沒想到的是,司馬懿與曹爽兩人這一下就不偏不倚的正好戳在了自己的痛楚之上。
被戳到痛楚的曹芳并沒有立刻開始跳出來發表自己的意見,反而是開始冷眼觀察起眼前這場針對杜恕的表演了。
也不知道何晏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比喻不當,還是故意如此現在在心里暗爽不已。
反正這位駙馬在舉了這三個例子后就繼續朝著前方的司馬懿說道:“先帝遺命以大將軍、太尉輔國,而當今御史中丞不顧社稷安危,不同朝堂諸公與二位輔國大臣商議就貿然行事,致使社稷有動蕩之危!”
何晏說了這么長一大堆話其實表達的意思同太仆荀紹剛才所說的都是一樣的。
越級上奏,不同朝堂諸公與二位輔國大臣商議,這兩件事看起來沒有什么大的問題。
但在現今的大魏官場上這兩個事情的問題可就大了去了。
高柔能擔任太尉二十余年還能留下個秉公執法的好名聲,這其中的原因也少不了不顧明帝的意見用了強硬的手段處理私自打小報告的功曹張京。
而司馬懿聽到這個解釋之后也是閉口不言,如同被何晏這精湛的辯術給辯倒了一般。
見到太尉閉口不言,在曹爽的眼神催促下持著筆墨記錄船上大臣談話的孫資、劉放兩人也是齊齊跳了出來。
兩人對著坐在最中間的曹芳所說的理由有大致與何晏、荀紹兩人相同。
只不過,兩人彈劾的點在于杜恕的奏折沒有經過中書就直接送入宮中頗為不妥罷了。
有著孫資、劉放兩人的跟進,場面上的局勢就更加對杜恕不利起來了。
把站在杜恕身后的那群御史們急的是滿頭大汗,但杜恕卻是一改平常同他人正氣凜然辯駁的習慣。
這位御史中丞只是沉默的望著上首的曹芳,絲毫沒有受到這被朝堂幾位重臣聯手彈劾的影響。
也不知道這位御史中丞咋想的,那看向曹芳的眼睛里甚至都帶上了點期待之意,絲毫不為接下來可能遭受的悲慘下場而感到擔心。
正被何晏那幾個比喻氣的不輕的曹芳可沒有留意到杜恕這邊的小動作。
望著下方跪伏的四人,一直沉默著的曹芳終于是開口說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