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能和王鈺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
陳純仁不擅打斗,此刻驟然遭遇襲擊,幾乎是下意識地使出了狠手,將當年學習過的“裸絞”技巧使了出來。
神州世界雖然武術很發達,但人們推崇的,大都是在戰場上使用的刀槍之技,對赤手使用的柔術并無了解,因此自然也就談不上防范。畢竟,高手們都是在戰場上針鋒相對,誰會夜半時分跑去別人的臥房里偷襲?
結果,這位謀定后動的黑衣傀儡操縱者,很不幸的就遇上了這般場面。他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擊,就被陳純仁鎖住了喉嚨,最后非常干脆地在陳純仁的裸絞中送了命。
事實上,直到對方已經死去的時候,陳純仁的雙手還是下意識地扣緊在對方的脖子上——他確實是被嚇到了。
最后還是吳能和王鈺幫忙將他的雙手松開的。
傀儡谷的人一死,傀儡們無人操縱,很快也倒地不起。胡正信等人隨后也趕到了陳純仁的房間,卻剛好看見那位常常展露出瀟灑笑容的教書先生,在這一刻淚流滿面。
這大概還是他第一次親自下手殺人。
吳能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遙想自己第一次在任務世界里目睹人類的死亡,那還是在“孤島求生”快要結束時的那一場大戰之中,那時候他想做的,只是竭盡全力,帶著同伴們活下去而已,并沒意識到自己跨域了多么巨大的障礙。
從一個被捕食者,變身成為捕食者的障礙。
等到陳純仁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下來,吳能讓門人們在院子里四處巡邏,確保今晚不會有新的“客人”再到來,接著就和陳純仁商量起了后續的安排。
襲擊者已死,吳能解下了他的面罩,看到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神州世界里沒有照相機和手機,他們對傀儡谷中門人們的相貌也不熟悉,完全無法辯認出此人是誰。
“吳掌門,《天涯刀客》的后續回目,怕是要暫緩了。”陳純仁嘆息一聲。
此刻,他臉上的淚痕已經擦干凈了,臉色還有些發白,整個人顯得有些迷茫。
突然遭遇了傀儡谷中弟子的襲擊,讓他意識到自己身上“守劍人”的名頭,不僅是一種羈絆的象征,更是一種沉重的負擔。這讓他看起來有些無所適從。
好在他還保持著起碼的思考能力。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找出來這個襲擊者的真實身份,并進一步確認這次襲擊背后的意義。
而要做到這一步,陳純仁所擁有的情報網和情報分析能力是必須的。他后續的幾天里估計都要忙于此事,暫時是沒空給王鈺和霍驚天寫同人小說了。
吳能點了點頭,表示體諒。之前讓陳純仁幫忙寫小說,倒不全然是因為陳純仁的文筆有多出類拔萃,更多的是考慮到和這位守劍人加深關系的需要。
如今既然他們的關系已經愈發深厚,那陳純仁也就可以暫時從這件事中解放出來了。
反正這個世界里,小說代筆是習以為常的事情。吳能之前了解過很多在神州世界名噪一時的文學作品,這些小說大都被原作者之外的人寫過續篇,有些續集賣得甚至比原作還好。
他準備再找幾個囊中羞澀的讀書人幫忙寫后續,質量可能會下降一點,但他對神州世界里普通人的精神生活之匱乏頗有信心,相信《天涯刀客》系列的作品肯定還能繼續大賣特賣。
幾日之后,陳純仁重新拜訪了吳能等人,說是調查有了眉目。
吳能暫停了自己手頭的制爐工作,讓隊友們都聚集到了一起,泡了一壺好茶,請陳純仁將調查結果一一說明。
根據陳純仁的調查,這位不幸死于他柔術的傀儡術高手,名為鄒不言,是蕭不語的同門師兄,兩人同為傀儡谷長老鄒長生的弟子。
這位鄒不言,算是鄒長生家中的晚輩,和蕭不語一樣,都是傀儡谷中備受矚目的年輕俊才。相比之下,鄒不言的人緣更差些,一心都扎在傀儡魔功之上,非常不擅長和人交流。
根據陳純仁得來的情報,鄒不言和蕭不語的關系很好,兩人平日里常常并肩出沒。而蕭不語拿到青萍劍和地圖叛逃之后,鄒不言也很是被門派拘禁調查了一陣子,直到近日才獲準外出。
以時間推算,鄒不言在出谷之后,應該已經知道了蕭不語的死訊。他來福澤鎮,多半也有尋找蕭不語遺物的打算。他找準了陳純仁下手,說明他對陳純仁的身份有些了解。
這種身懷機密,偏偏又沒有武功在身的目標,顯然是頗受人喜愛的。鄒不言的計劃做得也很周密,他先派了傀儡去吸引吳能和王鈺的注意,然后自己去制服不懂武功的陳純仁,只差一點他就能大功告成了。
沒想到這一點點的距離,最后變成了生死之間的天塹。
那天夜里,鄒不言悄然闖進陳純仁的房中,打算將他制服之后逃脫。沒想到陳純仁警戒心很強,聽到聲響之后裝作還在熟睡,之后趁著鄒不言靠近,直接使出了從楚姓女子那里學得的裸絞技巧,最終成功反殺。
鄒不言和蕭不語師兄弟已死,現在吳能開始擔心起了他們的師父。按照武俠小說的一般套路,這種殺徒之仇,往往會招致師父的報復。
想到多少武俠小書中的武林豪杰,都是在這種冤冤相報的事情中送了性命。這種“打了小的來了老的”的情節,吳能可不想親身經歷啊。
畢竟以他的觀感,傀儡魔功比血海魔功還要麻煩很多。這門魔功修煉到較高水平,一個人就能帶上幾十個傀儡,而且傀儡個個身強力壯、刀槍不入,著實是麻煩得很。
到時候對方再和自己來幾手“聲東擊西”“虛虛實實”的把戲,可就著實不好對付得很了。
陳純仁看起來倒是沒那么緊張,直說吳掌門不必過于擔心。
原來這位鄒長生鄒長老,人如其名,平生最是小心謹慎,一心只想延長壽數,輕易不到江湖上走動。雖然這次兩位弟子先后折在東北,但他多半也不會出山給弟子們報仇的。
何況現在正邪大戰已經開啟,作為邪道四大山頭的長老一級人物,鄒長生想快意恩仇也很不容易——這種大戰時刻,長老們都要隨時等候主事者拆遷,哪能隨便在四處走動。
“話雖如此,你也得注意安全啊。”吳能慨嘆道。“可惜銅爐派現在天天被人盯著,實在是不太安全,不然就請你多在這里留幾日了。”
“吳掌門不必擔心。”陳純仁這幾日來連日工作,看起來倒是已經從親手殺人的陰影之中解脫了出來,此刻又恢復了平日灑脫不羈的風度。“江湖之大,處處都可容身,既然已經知道敵人在哪里,陳某自有辦法能掩飾蹤跡。”
吳能不由得點了點頭——這話別人說他可能會質疑,但陳純仁說出來,就意外地很有說服力。
這位能力不凡的教書先生之前能藏身在福澤鎮這么多年,還能輕而易舉地把躲藏在棺材鋪里的蕭不語揪出來,想必在江湖上耳目眼線都很是不少。
情報工作做得好,狡兔三窟少不了。
現在沒了寫作壓力,不需要每日喝酒,他自然有幾十種方法能掩蓋自己的行蹤不被傀儡谷的人發現。
說到底,陳純仁陳先生也是福澤鎮的地頭蛇,外來的強龍還真未必能壓得住他。
——何況傀儡谷還未必會找上門來。
現在邪道四大山頭盡出高手,在真武觀和正道對決,恐怕一時半刻都顧不上福澤鎮的事情。
和陳純仁聊了半日,將他送走之后,吳能和周娜娜繼續跑去制造丹爐,柳依和胡正信去找錢掌柜,留下王鈺一個人在后院繼續練習刀法。
不過他們的工作才剛開始,第一個丹爐還沒成型,門人忽然前來稟報,說陳純仁陳先生去而復返了。
“啥?他回來了?”
吳能有些納悶地和周娜娜對視了一眼,沒想明白陳純仁為什么又回來了。
不過人都來了,他們也只得放下了手里的活兒,叫門人請陳純仁進來。
剛收拾好一堆召喚物,走出制造丹爐的房間,吳能卻正看到陳純仁邁著大步向著自己走了過來。
“陳先生怎么回來了?”吳能急忙問道。“是落下了什么東西么?”
“這自然是沒有。”陳純仁臉上露出一個微笑,看起來很是高興。“祝賀吳掌門了,你的計劃又成功了。”
我的計劃?
吳能尋思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計劃實在是有點太多了,既要占據丹爐市場,又要對外傾銷文化產品,還得防備敵人的攻擊,實在是有點忙不過來的意思,也不知道陳純仁說得是哪個計劃。
看吳能的樣子,陳純仁稍加思索,也就想清楚了前因后果。
“無怪乎掌門一時想不到,陳某其實也頗為吃驚,不過事實便是如此——陳某得到消息,正道已經下了‘江湖盟主令’,要請吳掌門和王公子等幾位加入正道大軍之中。”
吳能一愣。
同人文這么快就取得了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