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白來的,比程雪想象中還要更快。
她才剛剛搞定小狐貍,還不等進入院中,江小白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她們上空。
“江師弟…”
看著江小白御空而來,程雪眼中微微閃爍著亮光。不知是不是錯覺,此刻出現在她面前的江小白,似乎和剛才有了一些不同。
江小白落下身來,不等程雪將話說完,便揮手將小狐貍收入了獸囊之中。
眼看江小白把小狐貍收走,程雪心中一動,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還是第一次來師姐這,程師姐不邀請我進去坐坐?”
說話之時,江小白已經走到程雪身旁,目光只是從她身上一掃而過,便落在了庭院里面。一股程雪之前從未見過的氣勢,從江小白身上迎面撲來,讓她呼吸微微一滯。
“江師兄可是稀客,請!”
程雪只是稍稍愣神了一下,便伸手對江小白做出了邀請,就連稱呼也換成了之前一直稱呼的江師兄。
江小白對于程雪稱呼上的變化并不在意,聽過之后也只是一笑了之。
順著程雪的手臂指引,江小白邁步踏入了這座之前只是匆匆一瞥的庭院。
只見原本光禿禿一片寂寥的梅林,此刻卻是已經開滿了朵朵淡粉色的梅花。雖然還未下雪,卻已有寒香撲鼻而來。
“師兄覺得這里怎么樣?”
結界光華升起,程雪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張托盤,上面一壺清茶正散發著裊裊香氣,與庭院之中的梅香混在一起,竟是別有一番滋味。
江小白回過身來,看著程雪將一套茶具放在梅花樹下的小幾之上,說道:“師姐這里美是美了,就是未免清冷了一些。”
程雪一雙素手落在茶壺之上,一手按住壺蓋,一手握著壺耳,皓腕清揚,一縷銀線便從茶壺之中流淌而出,落在茶盞之中好似一灣清泉叮咚作響。
“師兄若是覺得清冷,以后可以常來。”
“咳咳…”
從程雪手中接過茶盞,江小白不自在的清咳了幾聲。雖然決心不再回避,但程雪此刻的舉動,卻依舊讓他有些吃不消。
歸根到底,兩人之間…不,他對程雪的了解還不夠多,說心生好感,那是肯定的。但要說什么情定終身生死不棄,未免也太唐突了一點。
而且…很假!
“這是什么茶?”
江小白喝了一口程雪遞來的清茶,雖然入口溫熱,但入腹之后卻是化作一絲冰涼,五臟六腑為之一清。
眼見江小白岔開話題,程雪也不生氣,欠身為江小白續滿茶杯的同時,介紹道:“此茶名為清月,師兄若是喜歡,可以多喝一些。”
“清月?”
江小白搖了搖頭,茶雖好,卻不是他來這的目的。
“師兄可是有話要問?”
見江小白搖頭,不再喝茶,程雪便將茶盞放下,站在了一旁。
江小白點了點頭,在來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打算,此刻自然不會臨陣退縮。
“不錯,確實有幾個問題,想要向師姐討教!”
江小白神色一正,對于程雪,他確實發自內心的喜歡,但這并不意味著,對方招招手,他就會迫不及待的撲上去!
有些事,總是先弄清楚比較好。
“師兄,請講。”
“你到底是誰?”
說話之時,江小白目光直視程雪雙眼,不肯放過對方絲毫變化。
“程雪!”
然而,程雪卻像對江小白的問題早有準備一樣,既不感到吃驚也沒有絲毫猶豫,回答的十分鎮定坦然。
不過,程雪的這份鎮定,卻讓江小白眉頭一皺。暗道一聲,果然有問題。
可是,不等江小白繼續追問,程雪自己便再次開口說道:“我確實叫做程雪,不過我卻并非黃楓谷的弟子,而是玄陰天宗的弟子。”
“玄陰天宗!”
江小白眉頭一皺,程雪的坦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但這玄陰天宗的名字,卻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玄陰天宗,又名玄陰魔宗,乃是亂星海上的一大宗門,其宗門祖師,亦是一位純陽境界的強者,號稱玄陰魔尊,乃是魔門三位魔尊之一。
“這么說,木子少華,趙月兒他們也是玄陰天宗的弟子?”
江小白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三人同樣出身黃楓谷,且交情深厚。若程雪是玄陰魔宗的弟子,另外兩人的身份,多半也沒那么簡單。
然而,聽了江小白的問題,程雪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少華師弟來歷神秘,我也不清楚是什么身份,但我能夠肯定,他不是我玄陰天宗的弟子。至于月兒師妹,她是雙月道君的小女,這點沒有半點虛假。”
“雙月道君!”
江小白再次吃了一驚,他雖然不認識雙月道君,但修士之中,能夠冠以“君”字的,無一不是化神境界的強者,僅在“尊”字輩的純陽修士之下!
而黃楓谷中,唯一一個化神修士,便是黃楓谷的當代谷主,換而言之,作為雙月道君的小女,趙月兒的公主身份,還真是當之無愧啊!
“等等…”
江小白心念電轉,一絲驚雷驟然在腦海之中炸響。他記得,程雪三人的師兄妹關系,和他與沐紫嫣、陳亮、林舟一樣,都是同門師兄妹間的稱呼,并不只是同一個宗門那么簡單。
換言之,雙月道君既然是趙月兒的父親,那么豈不是說,程雪和木子少華的師尊同樣也是雙月道君!
“嘶!”
江小白倒抽一口冷氣,他可不會相信,堂堂一位化神境界強者,竟然會看不出自己弟子身上的問題。
“你別告訴我,雙月道君也是你們魔門中人?”
看著江小白的震驚模樣,程雪卻是依舊不為所動,只是目光淡然的看著江小白,說道:“在我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江兄不妨先說說自己,是如何看待我魔門的!”
聽到程雪特意強調過的魔門二字之時,江小白就知道自己剛剛說錯話了。
事實上,對于所謂的道魔之分,他并不是十分在意,也沒有歧視任何一方的想法。
尤其是,在他了解了當年道魔之爭的真相之后,更是對所謂的正魔之分嗤之以鼻!若是有人覺得只憑道魔兩字,就能將世間的善惡分開,那就太可笑了!
很早以前,江小白就知道一個道理:這世界并不是只有黑白兩個顏色,人也不是只有好壞兩種。事實上,相比起黑白,這世界上更多的還是其他的五顏六色。而人,亦是如此!
“魔,本意乃是對某一事物癡迷入迷之意!雖然談不上褒獎,卻也絕非貶斥!”
頓了頓,江小白看著程雪說道:“你要說我如何看待如何今日的魔門,那我只能說咎由自取這四個字了!”
“咎由自取?”
程雪一愣,她想過江小白會怒斥魔門殘暴惡毒,也不意外江小白會認同魔門!卻怎么都沒想到,最終從江小白嘴里說出來的會是這四個字!
咎由自取,還真是出人意料的回答!
“不錯!”
江小白解釋道:“魔與道,本來并沒有區別!有區別的只是里面的人罷了!
然而如今,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清楚魔門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吧!說你們是咎由自取,我不覺得有半點冤枉!”
程雪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又無從開口。
若江小白怒斥魔門,貶低魔道,她還可以據理力爭。可江小白只說一句咎由自取,她還真是半點反駁都說不出口!
確實,如今魔門之所以在世人眼中,淪落到與妖族相等的地位。除了當年的道魔之戰,以及某些人的抹黑之外,最大的原因,還是他們對“自己人”的放縱!
說一句“咎由自取”都還是輕的!
“確實不冤枉!”
程雪自嘲一笑,被江小白這么一說,她雖然不至于道心崩潰,卻也沒了和江小白辯論的心思。
“雙月道君并非魔門中人!不過,你想的也沒錯,他雖然不是魔門中人,卻也知道我和木子少華的真正身份!”
江小白并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程雪,等她繼續說下去。
“事實上,對于那些真正的強者來講,這世上從來就沒有什么道魔之分,有的只是人、妖之別!
不!甚至在某些情況下,連人、妖兩族的矛盾恩怨,都會被他們刻意忘記!”
江小白心中一動,隱隱猜到,程雪所說的某些時刻,應該指的便是三千年前,誘發道魔之爭的那件事情。
“所以,雙月道君便默許了你們兩個的存在,還是說,他和你們身后的長輩達成了什么協議?”
對于江小白這個有些尖銳的問題,程雪只是輕輕一笑說道:“沒你想的那樣復雜!我和木子少華的身份雖然有問題,但我們的資質卻是沒有半點作假!
所以,我們就是貨真價實的黃楓谷弟子,雙月道君也真是我們師尊!”
江小白點了點頭,雖然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從人族和妖族的戰爭當中來看,這樣的事情,也并非不可能發生。
“好了!你的問題問完了嗎?問完了,就該換我了!”
江小白搖了搖頭,雖然兩人說了半天,但這些事情,其實他都并不關心,他想知道的只有一個問題。
“最后一個問題!若我沒記錯的話,我和程師姐之前應該并沒有見過面吧!
對于自己的長相,我也有自知之明。雖然自認為長的還算可以,卻也沒有帥到驚天動地,讓人非嫁不可的程度,況且,程師姐你也不是那樣的人!
可讓我想不通的是,為何當日浣溪谷一別之后,你就一直糾纏于我?”
對于江小白這最后一個問題,沐紫嫣卻是并沒有急著回答,而是伸手從寶囊之中取出一件東西,將其遞給了江小白。
“這只彈弓,你可還記得?”
“這是…”
江小白看著程雪遞來的東西,眼中露出了一絲疑惑。
彈弓只是普通的梨木彈弓,上面沒有任何禁制存在,也沒有絲毫靈力氣息,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彈弓玩具罷了!
這種時候,拿出一個普通彈弓來是什么意思?
江小白不相信,程雪會有那么無聊,在這種時候取出一件與問題毫不相關的問題!
所以,這個彈弓肯定和自己問的問題有關,而且自己一定認識!
可偏偏江小白對于眼前這個彈弓沒有半點印象!
“他,不會忘了吧?”
眼看江小白臉上疑惑不解的樣子越來越濃,望向自己的目光也越來越奇怪。程雪原本篤定的心情,也不由變的忐忑起來。
若是江小白真的認不出這只彈弓,那她可就尷尬了!
“你…真不記得了?”
程雪的話,讓江小白心中猛的一突。聽對方這話的意思,自己應該對這東西很熟才是!
可問題的關鍵是,他并不是江小白“本人”,而是一個鳩占鵲巢的西貝貨!
腦海中,關于前身的記憶或許都有,但此刻的江小白卻絕對做不到像前身那樣記憶深刻!
更別說,這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玩具彈弓!
“咦,這是…”
江小白腦海中努力回憶著與彈弓有關的記憶,手指卻是不經意的摩挲過了彈弓的兩個枝丫,手指輕輕按壓之下,感受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凹痕。
“這是個‘白’字!”
心中有了計較,腦海中關于這只彈弓的記憶也是滾滾而來。當江小白手指從另外一個枝丫上劃過之時,果不其然的發現了另外一個“昊”字!
“你從哪找到的這個彈弓?”
江小白伸手將彈弓握緊,并沒有將其還給程雪的打算。
看到江小白攥緊彈弓,程雪松了口氣,雖然江小白之前的反應有些奇怪,不過她也并沒有在意,只要江小白能夠認出這個彈弓就行。
“你猜我是從哪得到的?”
“我父親,還活著!”
江小白目光微微一瞇,雖然程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是結合之前兩人所談過的話題,答案顯然已經呼之欲出。
看樣子,自己的父親不僅活著,而且身份也值得推敲推敲!若是沒有什么意外的話,自己原本以為的仙二代身份,今天就要換成魔二代了!
魔二代?
雖然聽起來有點詭異,但…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