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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憤怒

  A被一陣喧鬧吵醒。

  他感覺列車先是緩緩倒退,停住,隨后猛地向前沖了一段,他四肢抵住四周的支架才避免了被急剎車甩出去的結局,還沒等他搞清楚狀況,懸掛在上鋪床板的巴雷特突然滑落下來,砸在胸口發出一聲悶響。

  “呃!”

  “兄弟,你的表情就像一晚上被十個女人壓了一樣。”阿布利特撐著門框站在門口看他,“指揮官和巴力貌似想試試燒木材能不能讓這輛車動起來,嗯…從結果看來是不能。”

  “他想使用木煤氣嗎?”A從他的臉頰看到他搭在門框上的手再看到他踏進半步的腳,微微挑起半邊眉毛。

  他記得自己昨晚鎖了門,難道現在撬門壓鎖已經不算是什么稀奇的技能了?

  “木煤氣?對,他們說的好像就是這個詞,呃,你怎么知道的?”

  “想靠木頭驅動這么大一輛車是不可能的。”A避開回答他的問題,捂著胸口在床上躺得安詳,“你有什么事?”

  “哦,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阻止一下巴哈雅。”阿布利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她快要把兄弟幾個給打死了。”

  狂鯨號旁臨時駐扎的營地此刻已經成了一座“拳擊場”,站在中央雙手抱臂的是巴哈雅,她的頭發編成了小股細辮,用頭巾緊縛起來,顯得清爽干練,能夠自由伸長指甲的十指被繃帶重重纏繞,避免了搏斗中的誤傷。

  A走近人群的時候,巴哈雅剛對上下一批對手。

  戰斗開始,巴哈雅向后撤了一步躲開對手的拳風,單手在對方手肘上一搭,嬌小的身形騰上半空,輕巧落在了男人的背上,對著對手的側頸連續出拳。

  她的對手顯然看過她先前的招數,及時將雙手護在脖子兩側,企圖用一記背摔將巴哈雅“就地正法”。

  巴哈雅感覺到他的重心偏轉,夾在對方腰部的雙腳在胯上一踩,一個空翻回到男人正面,暴風驟雨般的拳頭連續擊打在男人胸口,對手痛苦的嗚咽只來得及呼出半聲,就被她打中咽喉向后翻倒。

  “下一個。”少女用尖利的牙緊了緊手上的繃帶,A聽出她的聲音里滿是壓抑的憤怒。

  “我來。”A推開人群,抬手將亂七八糟的頭發捋到后面,只穿著襯衫就上到了場地。

  巴哈雅看到他過來,輕哼了一聲別開頭,“我不打傷員。”

  A一手攥拳貼近胸口,一手拉開架勢,眼神專注,“你未必打得過。”

  巴哈雅咧著小虎牙,笑得像個惡魔。在她看來A的身體素質的確不錯,但他畢竟是個狙擊手,論貼身纏斗的反應能力沒人能比得上貓科動物。

  她不假思索地沖了上去,A比剛才的男人要矮一頭,身形也不夠健碩,想像那樣懸掛在他身上是做不到的。

  這將是一場完全的正面戰斗。

  少女進入沖刺狀態后,A向側邁了一步,硬地靴踏在堅實的土地上,敲響了追魂的鼓點,他的視線跟隨巴哈雅移動,右眼的虛擬準星瞬間在她身上標出了密密麻麻的運動關鍵點,A卻沒把注意力放在“乂”系統的提示上。

  他希望是自己來參與這場戰斗。

  一直以來,他都對這個世界置身事外,始終游離在對身世的迷茫和對現實的落差間。

  他不知道尋找的真相會帶來什么變故,他不知道戰斗的結果有沒有滿足這些人的期望,他不知道在他失去記憶的這段時間,大地上發生了怎樣的故事。

  但是現在,他參與進來了。

  A抓住了巴哈雅的左腕,巴哈雅也抓住了他的右臂,A的另一只手向她肋下襲來,巴哈雅劈手拆招,兩人的手以極快地速度相互交錯,雙方都想把對方的格擋撥開,好讓進攻的拳頭打到要害部位。

  A咬著一側嘴角,巴哈雅的眼神則愈來愈認真,她的腿也沒閑著,時不時想插進A步伐變換的兩腿之間。她進一步A就退一步,幾個回合后A已經退到場地邊緣,他突然向側偏頭,巴哈雅的拳頭從他臉頰邊擦過,帶得碎發激蕩。

  圍觀的人呼啦閃開一大片,列車窗口紛紛打開,許多好奇的目光投向這邊。

  巴哈雅那一拳打完,沖拳變為橫打,A豎起左臂格擋,明顯感覺到剛被縫合沒多久的肩傷傳來撕裂感,他來不及卸力,被打中的左臂撞上胸口,相當于結結實實吃了巴哈雅一擊。

  但讓他在意的并不是這個。

  “你為什么生氣?”借了個空檔,他詢問道。

  “我為什么不該生氣。”巴哈雅聲音沙啞,如果不是仔細辨別,她這句話就和嘶吼沒什么兩樣。

  A向側挪步,巴哈雅找到機會一腳踹上他沒用來支撐的腿,A趔趄了一下,但順勢抓住巴哈雅的肩膀將她摔了出去。

  巴哈雅在空中扭過身,像貓一樣輕巧落地,兩人第一次分開。

  “是因為庫克小隊?”

  “我只是克制不住去想…把我變成這樣的那個人,為什么不把改造進行得更徹底一點?”巴哈雅喉頭震動,她手臂上精瘦的肌肉肉眼可見地緊繃起來,“為什么不索性給我接上尾巴,讓我能夠用四肢奔跑,更不怕傷害,更像個怪物不好嗎!?”

  她沖了上來,A雙手前伸雙臂微曲,精準接住了她的手,兩人十指相扣、手掌相抵,像兩頭野獸一樣頭抵頭進行角力。

  巴哈雅控制不住身體的異變,尖銳的指甲穿透了繃帶,狠狠刺進了A的手背!

  “我想要變得強大!”她怒喊著,“如果要進行強化,就不斷訓練;如果要進行改造,就加裝機械;如果要依靠變異,我就去淋病毒雨!我受夠了!為什么總要把我護在身后?為什么門關上的時候率先把我推出去?他們是為了活命才登上這輛列車的!不是為了照顧我這樣礙手礙腳的笨蛋!”

  A用力過猛咬破了嘴角,一行血跡流了下來,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少女的憤怒。

  她恨這荒涼的世界,恨這永無止境的流浪,恨弱小的脆弱恨強者的狡黠,恨居無定所,也恨食不果腹,她是這樣怒火中燒,以至于令他感到手骨正被根根碾碎。

  如果努力得不到回報,抗爭就會變得可笑。

  “我為什么沒有跟著你…一起沖進那片大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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