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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湖水

  夢中,修斯坦看見了一灣巨大的湖泊,而在湖邊,一輛巨大的車輛向著湖水之中沖去,立刻向左轉,然后沖下右邊的路邊坡。車子的大燈沒開,不過修斯坦看到駕駛座上有人。那輛車輪胎壓過矮樹叢,然后沖出一片紅巖平臺,飛進00kxs底下的無邊漆黑中。

  修斯坦的目光飄過那紅色的平臺,上面有一塊木制的破碎木牌,上面寫著幾個字:哈利湖。

  水花濺起來了,修斯坦下意識的楞了一下,他在哪里?這里發生了什么?

  “有人掉進湖里了...”修斯坦在湖邊想了想,然后沖向路邊的野草地,直接向著湖邊跑了過去。陣陣強風從他的身邊呼嘯而過,修斯坦站在那片紅巖平臺上,天上泛著淡淡的晨曦,在微弱的光線下,他看到那輛車在水里上下顛簸,車身旁邊不斷冒出大大的水泡。“里面還有人嗎?出來!”修斯坦兩手拱在嘴邊大叫一聲,此刻,他似乎忘記了自己還會魔法。

  “趕快下車!”

  這片叫做哈利湖的湖泊看起來深不可測,有如海底深淵,要是有車子掉進漆黑的湖里,恐怕就永遠找不到了。

  “喂!趕快下車!”修斯坦又大叫了一聲,可是駕駛座上的那個人毫無反應。“睡著了?昏過去了?”修斯坦一邊猜想一邊脫掉他的鞋子,車子開始向右翻轉,車廂里傳出很恐怖的咕嚕咕嚕聲,聽就知道是湖水大量灌進了車里。然后,他縱身跳進湖里。

  修斯坦的游泳技術很好,手劃了幾下很快就游到車子旁邊。這時候,他才想起自己其實是會魔法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他的魔法開始失去了所有的作用,不論他如何調動身體里的魔法以太,都無法構建出哪怕一個魔法陣法,他的身體也恢復了人類的形狀。

  修斯坦看到駕駛座的窗戶是開著的,感覺到急速的水流正從他腿邊穿過去,灌進車子里,整輛車正開始往下沉,仿佛漸漸被深不見底的黝黑的湖水吞沒。

  “該死...”修斯坦大喊,可是開車的那個人卻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水流開始凝固修斯坦的身體,他不得不攀住車門,穩住自己的身形,一手伸進車里抓住那個人的肩頭。那是一個男人,上身沒有穿衣服,皮膚冰冷慘白。修斯坦突然有一種死亡的感覺,這不是來自自身,而是他抓住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那人頭往后仰,嘴巴張得很開。他一頭金發剪得很短,眼睛緊閉,眼眶四周都是淤青,滿臉浮腫而且扭曲變形,顯然受過凌虐,他脖子上纏著條細細的,像是鋼琴弦的鐵絲,勒得很緊,鐵絲深深陷進脖子里,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晦氣...”修斯坦用雙腳撲騰著水花,他突然覺得剛剛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這時車身突然歪了一下,發出嘎吱一聲,那人的頭忽然往前俯,貼在胸口那姿態仿佛在祈禱。車里的水已經淹到那個人的膝蓋了,這時修斯坦才注意到他全身的身上也沒有衣服,接著他轉頭一看,發現方向盤上好像有什么東西閃閃發亮。他仔細一看,發現那是一條亮銀色的繩子,那個人兩手被捆在方向盤內側的橫桿上。

  修斯坦也算看過不少尸體了。他父親的,叔叔的,那些夢境之地的人們,牡鹿修道院,那只野獸屠殺的村民,修道院院長帶他見到,已經成為血肉之母的匹斯里,但這次不一樣,修斯坦的心里浮現了一種可怕的感覺,就像是那車子上坐著的是......自己。

  車子開始往下沉,車頭朝下,車尾翹起來,駕駛座上的那具尸體又動了一下,這時候,修斯坦注意到他肩膀上好像有什么東西。他仔細一看,發現他慘白的皮膚上有一片藍色。那不是淤青,而是一個像是刺青圖案,一條淡黃色的觸手,乍一眼看上去,還在不斷的扭動,但回過神來,仿佛就是一個普通的刺青。

  “必須把他帶上岸。”

  這是修斯坦唯一的想法。

  接著,車子里灌進了更多的水,冒出一大團氣泡。這湖會吞噬一切,就像一個貪婪的孩子不會拒絕任何玩具。它會把這輛車收在一個秘密的柜子里,直到再也沒人能打開它。車身慢慢傾斜,慢慢沉入深不可測的漆黑湖底,而下沉的水流產生的強大吸力纏住修斯坦的腿,把他也拖向湖底。這時,修斯坦的狗,羅斯,也奇跡般的出現在了最開始夢中的那片紅巖平臺上,看著修斯坦的頭漸漸沒入湖里,羅斯在一旁狂吠。

  修斯坦在水里拼命掙扎,想掙脫水流。過了一會兒,那輛車越沉越深,拉開和修斯坦之間的距離。修斯坦猛踢雙腿拼命掙脫,而車子里冒出更多氣泡,舒緩了水流的拉力,于是,修斯坦就這樣隨著白花花的氣泡漸漸浮到水面上。

  一邊的羅斯看到他的頭冒出水面,立刻停止了叫喚,在原地不斷的轉圈,仿佛在告訴修斯坦,自己在這里。“羅斯,我沒事!”修斯坦應了一句,可是聲音卻在發抖,“我馬上就上來了!”他用蛙泳的姿勢游回岸邊,那模樣有氣無力,仿佛全身已經癱軟。

  湖面上,車子沉沒的地方依然繼續冒出水泡,噴出水花,仿佛湖水把車子吞進肚子里之后,正在消化。修斯坦努力了半天,卻沒力氣爬上紅巖平臺,這時于是他游到比較低矮的岸邊,那里有石塊和草皮可以抓。“我沒事!”他又說了一次,然后慢慢爬上岸,兩腿深陷在泥漿里,直到膝蓋。一只盤子大小的螃蟹從他旁邊慢慢爬過去,然后咕嚕一聲噴了一下氣,鉆進泥漿里。就在這時候,修斯坦忽然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于是轉頭,再看了一眼湖中心的車子。

  那一剎那,他知道了。

  車里的人就是自己。

  修斯坦渾身發抖,他還在慣性的認為自己是一個亞洲面孔,但現在,拋去那具車里的人臉上的淤青,赫然就是修斯坦現在的樣子。

  “死亡是一切的終點,人們匆匆走完他自己的一生,甚至來不及說聲再見,就揚長而去,帶著不甘和秘密,進入永寂的深眠。”

  修斯坦的耳邊響起一小段話。

  然后,他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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