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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孩子

  人們都死了。

  人們都死去了。修斯坦走到某個小鎮中的某個殯儀館大門前,這間復式的殖民時代建筑的外墻上貼著告示,表明已經履行州立法案規定的義務,完成了戰爭遺體的防腐處理。遺體美容師適當的畫出表情,涂上厚厚的妝粉,死者臉上煥發出永遠凝固著的、虛假的安詳。

  修斯坦走進殯儀館。

  這里恐怕是當地唯一一個還接待陌生人的地方,商店和醫院顯然已經處于半封閉狀態,戰爭使得這些小鎮的原住民對外來者保持著絕對的警惕和提防。

  “先生,您來自哪里?”

  修斯坦剛剛踏進殯儀館,就有一位年紀看起來不大的,看起來還是一個孩子的工作人員對他詢問,他的腰間別著一把手槍,修斯坦隱約能聞到硝煙和火藥混雜的氣息,這把槍被使用過很多次。

  “馬薩諸塞州,我是一名記者,這是我的記者證。”

  修斯坦隨意的舉了舉自己手上的攝影設備,他不擔憂槍械對他的傷害,但是為了接近事實的真相,他必須要有一個合理的身份,能夠在這個叫做敦威治的小鎮進行日常活動。

  “記者?戰地記者嗎?這里已經沒有什么活人了...”

  這個男孩查看了修斯坦的記者證后,表情稍稍放松:“除了逝者的遺容,您喜歡拍什么就拍什么吧。”

  “不要接近四英里之外的那片山坡上的農舍。”

  這個腰間別著手槍的男孩說完,就扔下了修斯坦一人,又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修斯坦努力回憶著,他似乎知道這個叫做敦威治的小鎮,只不過忘記了這里到底發生過怎樣的事情。

  車站旁的殯儀館附近有三塊公墓:圣約翰公墓、新猶太公墓、黑山公墓。修斯坦本能的想向著公墓走去,在新猶太墓區門口時,他被守墓人攔了下來,長相普通的守墓人給了修斯坦一頂從人口的管理事務所領到小帽子。上面寫著某些希伯來語,大意是:“令戰爭平息。”

  修斯坦雖然已經讀過了很多希伯來文字,但他還是覺得,希伯來字母真是奇形怪狀,簡直像外星人電腦生成的文字,有奇妙的人工感。帽子有點小,與其說戴上,不如說是輕輕地搭在頭頂。

  “進公墓必須戴上它。”守墓人解釋給修斯坦聽,“因為這是猶太教的墓。”

  公墓里草木叢生,枝繁葉茂。樹枝成巨大傘狀,遮蔽天日,透過黃色云朵射下來的微弱日光似乎無法到達地面。

  還有其他幾名旅客,在自家親人的墓地前擺放小石頭。根據猶太人的禮儀,墓前不是供奉鮮花而是石頭。

  修斯坦進入墓園,看向了墓碑一側添加的金字石板,那上面刻有三個人的碑銘。看起來都像是女性的名字。

  “瑪米·畢索普,威爾伯·斯拉西...”

  “她們都是在一個時期去世的。一八四二、一八四三.....在某個集中營。”修斯坦搖了搖頭,“他們都死于大屠殺。”

  修斯坦穿過墓園,然后摘下頭上的帽子,他能感覺到在遠處,也就是那位殯儀館的小男孩警告自己遠離的地方,有一種復雜和扭曲的力量在生長,這應該就是戰爭的源泉,或者說戰爭本身和遠處那破敗的農舍有著巨大的關系。

  四英里,并不算太遠,修斯坦在沒人的地方運轉自己的魔力,托著身體像是飛一般的前進,

  十分鐘不到,就停在了那座農舍前,農舍的牛和其他的東西看起來格外奇怪,就像是不具有活人的活動氣息,另一方面,那種不詳的氣息極其濃郁,修斯坦可以看見這間農舍的牛棚里,牛犢和其他的生物都在以一種不正常的速度在腐爛,不是指物理意義上的,單純的腐爛性,而是那種肉眼可見的,靈魂上的污染。

  修斯坦帶著一點禮貌,敲響了農舍的大門。

  門開了,開門的是一個皮膚黝黑,蓬頭垢面,長著像是一張山羊臉的駝背男子,看不出年齡,因為從皮膚來看他像是只有十來歲,而不加修飾的打扮和粗獷的面容,讓修斯坦覺得他已經年過半百。

  “干什么的?我現在不需要牛犢!”

  這個男人發出極其恐怖的聲音,就像是來自深淵最深處的嘶吼。

  就是他,他的身上有那種不詳的氣息。

  “你是誰的孩子?”

  修斯坦盯著這個人看了好久,像是想起什么,他帶著一種肯定和熱切的目光看向面前長相奇怪的男人?

  “你說什么?”

  男人皺著眉頭,看上去非常驚慌,又有點失落和輕松。

  “你不是人類和人類生養出來的孩子,誰是你的父親?”

  修斯坦咄咄逼人的說,然后將自己的魔法威壓放出,以他現在的魔力水平,全力施展魔法,方圓幾英里的人都可以感覺到恐怖的威懾。

  “偉大之主,猶格斯...”

  正在修斯坦準備對這個男人動手時,一道低沉的,蒼老婦女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修斯坦的魔力像是被什么東西撥動,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避開了這間農舍的絕大多數地方,一個皮膚蒼白得可怕的女子走出來,她的口眼歪斜,看起來極其的不正常,但神智又很是清醒。

  “你是調查員嗎?”

  她看上去非常的矮小和柔弱,但不知道為什么,修斯坦總覺得有一道奇異的目光注視著他。

  “不是,不完全是...”

  修斯坦很想說自己就是一位調查員,不過結合他現在被太古永生者布料包裹下不人不鬼的樣子,已經不適合再稱呼自己為調查員。

  “我明白,我明白,你和我們一樣,身不由己...”

  婦女像是和修斯坦很熟悉,她把剛剛出現的,長著像是羊頭的男人保護在身后,她應該是一位母親。

  “請進來吧,這里沒有歧視,沒有痛苦,祂的智慧永遠庇護著這里的一花一草...”

  修斯坦思考了一會兒,他的鼻腔傳來奇異的,鮮花和野草交雜的味道,隱約可以在這些自然氣味中聞到不正常的牛糞,或者某種蝙蝠糞便發酵的氣體味道。

  農舍相當破舊,但當他抬頭看向封閉的,像是剛剛裝修加固,刷過油漆的二樓時,發現上面還有一個源頭,那二樓的屋子里有什么奇異的東西,是邪惡和黑暗的恐懼化身。

  那個腰間系著流蘇,身穿深色長褲,蒼白皮膚女子的已經走進了小屋中,屋子里沒有光線,全靠日光照明。

  修斯坦大步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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