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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圣約翰堡會戰(十四)

  顧長風見過羅松溪一面。

  那是還不到一年之前,他隨柯尼卡將軍援救史前遺跡探索小隊,在矮人大陸,他看見過看上去稚嫩、青澀、但一臉倔強的這名少年。

  然而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少年依舊是少年,但稚嫩與青澀仿佛已經完全褪去,他站在傳奇高階的黃欣面前,好不怯場,成熟堅定地像一棵老松。

  黃欣在看到羅松溪的時候,有那么一剎那的驚疑,畢竟羅松溪在東面的戰績,被傳得神乎其神。

  他的手輕輕握住了靠在椅子邊上的法杖。

  但在他確定了羅松溪的實力,確定并無法對自己造成什么威脅之后,又松開了手上的法杖。

  “你是羅松溪?”他問道,“東部軍區的部隊被你帶回來了?”

  “不過無所謂,你來了正好,抓了你,東部軍區也是我的了。放心,顧長風從這里脫身沒問題,但要帶上你脫身,那不可能。”

  “不過抓你之前,我有興趣聽聽你的理由,你為什么不同意?”

  羅松溪依然沉穩地站在那里,絲毫不為黃欣的威脅所動。

  “你既要聽,我便說給你聽!”

  “理由一,是因為你的心計。你上來先以退為進,承認你對于權力的欲望,從而給聽話者留下你坦誠、不掩飾的印象。然后再賦予你的行動以正當性的理由,令別人會先入為主地以為,這些理由,也是坦誠的,不加粉飾的。”

  “但是你的那些理由,完全站不住腳,所以理由二,便是因為你的自私。”

  “什么是自私?便是你政變的所有前提,是基于你認為這個聯邦已經腐朽,已經不合你的心意,你便要去打破他,摧毀他,改變他。”

  “是的,如果一件東西的物權徹徹底底地屬于你,比如一份食物,一架馬車,一所房子,如果你覺得它不好,不合你的心意,你確實可以毀去它,然后重新買一個,造一架。”

  “但是一件公共的東西,比如窗外的總統公園,如果我覺得它不再美麗,所以的花朵樹木都已經凋殘,我是不是可以理解將它摧毀,然后命人重建一個呢?那么這摧毀的損失誰來承擔?重建的成本誰來承擔?”

  “一樣的,聯邦并不屬于你一個人,并非你的私產,所以你沒有權力,在你覺得他變得不好的時候,便用暴力的方式,去重構他。”

“那么,在這場暴力重構的過程中,那些無辜死去的人,誰來為他們負責?在這場暴力重構的過程中,整個國家所付出的成本,由誰來  承擔?”

  “顯然你不會來承擔,那么,你就要綁架全體國民,一起來承擔。”

  “所以不必把自己政變的動機包裝得那么高尚,讓全國國民一起來為你的好惡買單,這是最大的自私。”

  “而理由三,則是你的判斷,這個國家到底是不是已經不好了呢?”

  “柯尼卡將軍對我說過一句話,這個國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也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壞。后來過了很久,我才想明白這句話的道理。”

  “一個民主和自由的國度里,勢必會是這樣的,因為民主和自由的根本,就是這個國家里的每一個人,都能為自己的利益發聲,都有爭取屬于自己利益的權利。”

  “不同的人群,歸屬他們的利益自然不一樣,因此勢必會有所沖突。在不同的人眼里,對于這個國家的看法勢必也會不一樣——這個國家的這一部分,是符合他們的利益的,那就是好的,這個國家的另外一部分,是不符合他們的利益的,那就壞的。”

  “所以,在每一個人眼中,這個國家,都是有好有壞,都是沒有想象中的好,也沒有想象中的壞。這并不是這個國家真正的好與壞,而是民主社會下的多元。在每個人眼里有好有壞,這才是一個國家最理想的狀態。”

  “相反,如果一小部分人,認為這個國家對于他們來說完完全全是好的,那么勢必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這個國家就是徹頭徹腦的壞的。那才是落后的國家,落后的制度。”

  “然而很不幸,你就是想成為那一小部分人。”

  “而如柯尼卡將軍這樣的人,還有許多聯邦正直的議員、官員,比如我所認識的保羅議員、路西議員,他們所追求的,是在這個有好有壞的國家里,尋找能符合全社會利益的那個最大公約數。禁止對大多人不好的事情,推動對大多數人好的事情。”

  “你前面說到安東尼達斯的改變,為什么帝國在這十幾年來能發展得那么快?就是安東尼達斯并沒有用他個人的意志在改造帝國,他在按大多數帝國民眾的愿望,在改造帝國。”

  “這一點,坦承自己對權力擁有巨大欲望的你,能做得嗎?”

  “綜上,我不同意你的理由,就是要告訴你,什么是一個好的國家。”

  “一個好的國家,就是你無權按照你個人的意志,代替全體民眾的意志,而我有權在任何情況下,說出,我不同意。”

黃欣一開始還能保持著一種心平氣和的神情聽羅松溪的話,但聽到越聽到后來,他的神情就越  是僵硬。

  等到羅松溪再說出一遍“我不同意”,他終于拍案而起。

  “我不同意你的不同意。”

  隨后他朝外面喊道,“塔里斯,進來隨我逐客,抓人。”

  逐客逐的是顧長風,抓人抓的自然是羅松溪。黃欣雖然到現在還不清楚顧長風今天來找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尤其是把羅松溪帶在身邊混進來到底是什么目的。

  照理說羅松溪肯定是在東部軍區的軍中,對他威脅更大。

  但他已經不耐煩與他們周旋,圣約翰堡現在是他的主場。他不再需要像他的前半生一樣,不斷與各個方面的人周旋。

  在這里,他想趕誰,就趕誰,他想抓誰,就抓誰。

  然而羅松溪對他笑了。

  羅松溪笑起來,臉上自然而然就露出兩個酒窩,看上去人畜無害。

  “但是你最蠢的地方,在于你都下定決心政變了,還改不了到哪里都要與別人周旋一番的習慣。”

  “你以為顧長風將軍到你這里來,真的是想聽你一番長篇大論嗎?”

  “你以為我費那么多口舌,只是為了駁倒你嗎?”

  “外面局勢已經那么緊張了,我才沒有那么空呢。”

  三五第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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