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羅松溪經常做各種關于伊薇蘭光怪陸離的夢,什么樣的事情他都夢見過。
他把這些夢都歸咎于77搞的怪,但他心里知道,其實大部分時候,都不關77什么事情。
在羅松溪遇到過所有女孩里,成熟的伊薇蘭,強勢的伊薇蘭,無疑是最能勾起他某種原始欲望的。
無論是身上流轉的完美曲線,還是眼角眉梢的嫵媚風情,從西星市的那一場狂飆,那一場酒局開始,一直在他的夢里縈繞不去。
在他的夢里縈繞不去,代表他不想去承認,卻永遠無法去否認。哪怕他有了林小曼,他仍分不清楚,識于一個小男生情欲初勃之時的美麗御姐,對他來說究竟是情是欲。
只是在夢里再荒唐,他也沒有夢見過,有朝一日,伊薇蘭能成為他披著白紗的妻子。
哪怕只是出于工作需要,名義上的妻子。
獨門獨戶的宿舍,因為只有結了婚的小夫妻才有資格住進去,因此被工友們戲稱為“鴛鴦間”。
鴛鴦間里的空間其實也相當狹小,一張雙人床,一個柜子,一張桌子,已經將房間占得滿滿當當,連椅子都沒地方放。
羅松溪與伊薇蘭并肩坐在床沿上,屋外到處是喝多了酒的工人的吵嚷聲,此起彼伏,沒有一刻停歇。
羅松溪努力地找一些話題,想要打破這曖昧到了極致的氣氛。他問伊薇蘭,“究竟怎么樣才能上船塢去?”
伊薇蘭將一根手指豎到唇邊,輕輕“噓”了一聲,然后湊到他的耳邊,對他耳語說,“小菜鳥,今天晚上還是沒辦法說這個。”
“今天雖然沒人偷看,但你知道,工人們都喜歡湊在新人的房間外面偷聽,我們的窗戶下面,不知道擠著多少個腦袋呢。據說他們還會搞評比,評誰最那個那個…”
伊薇蘭的嘴唇若有若無地觸碰著他的耳廓,氣息幽幽綿綿地噴在他的臉上,胸口輕輕挨擦在他的手臂上,仿佛一股烈性的荷爾蒙源源不斷地注入羅松溪的體內。
從鵲橋會上的耳鬢廝磨,到婚禮上的宣誓與擁吻,再到現在名義上的新婚之夜,伊薇蘭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專業的、必要的、無可挑剔的。
偏偏這些動作,反復地撩撥著羅松溪的欲望,令他仿佛燃起了一團熊熊烈火,卻還在不停往里添著干柴。
迷亂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持續了很長時間,等羅松溪清醒過來,他發現自己的雙手已經扶著伊薇蘭的腰,上半身往前傾去,幾乎已經將伊薇蘭壓倒在床上。
令他意外的是,伊薇蘭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微閉著雙眼,睫毛輕輕顫動。更令他意外的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已經把易容的妝全都卸了,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把你的妝也卸了,我要看著你原來的樣子。”伊薇蘭在羅松溪耳邊呢喃道。正是這一句話,令羅松溪回復了清醒。
見到羅松溪停止了動作,伊薇蘭似乎輕輕嘆了一口氣。她伸出手來,輕輕在羅松溪臉上擦抹,于是羅松溪也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羅松溪看著她真實的眉眼,那是更加動人心魄的存在。他也許是捉摸不到伊薇蘭那句“我要看著你原來的樣子”是什么意思,一時也忘記了抬起身,松開手。
伊薇蘭的手輕拂著他的臉,“那天你反復問我為什么我要親自來,為什么?因為我喜歡你呀,難道你敢說你不喜歡我?全聯邦我是第一個看好你的,只不過想等你長大一點再…怎么你就移情別戀和別人在一起了呢?”
因為我喜歡你呀。
伊薇蘭的話大膽、直接,沒有任何閃爍其詞,令羅松溪無從閃避,無從抵擋。她環著羅松溪的脖子,恢復了原來面貌的伊薇蘭,媚眼如星辰般迷人,低語如醇酒般醉人。
“答應我,和她分手,你不僅能做聯安委主席的女婿,而且現在你就可以…不管怎么樣,我們都是宣過誓的合法夫妻了…”
她拉起羅松溪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那里掛著一條項鏈,用作墜飾的正是羅松溪送她的那把光年小刀,無堅不摧的半神器,卻被她用來時時刻刻地熨帖著自己的胸口。
曾經縈繞夢中的女神正觸手可及,哪怕羅松溪什么都不做,只要攤開手去,就能掌握住一個銷魂沉醉的夜晚。
但是他知道,指尖距離銷魂沉醉的那幾公分距離,不僅僅是情欲與愛戀的距離,清醒與沉淪的距離,更是自由與背叛的距離。
他緩緩將手往回收了一點點,握手成拳。
他沒有開口,他不知道該對伊薇蘭說什么。但這一個動作,伊薇蘭怎么會不明白?
她松開環著羅松溪脖頸的雙手,緩緩坐直身子,她的臉上有兩團朝霞般的紅暈,她正在慢慢努力讓它們消失于無形。
“好吧,早知道當時就該直接把你帶回圣約翰堡,不該把你送到特訓學校去。這樣你也不會認識那個半精靈。”
她攏了攏有些凌亂的頭發,嘴角勾出一絲故作輕松的笑。
“其實我也沒想好,晚上喝了點酒,有些胡來。你要真的假戲真做了,明天說不定我就后悔了,讓我爸辦了你。”
羅松溪品味著她的笑意,認真地對她說,“對不起。”
“沒關系。”伊薇蘭仍舊盈盈笑道。
上一次見面,他們最后的對白是“謝謝你”“不客氣”,這一次一如既往地延續了上次的風格,只不過變成了“對不起”“沒關系”。
只不過他們之間的關系,不知道還能不能像他們對話的語氣那樣,一如既往的輕松、淡然。
“睡覺吧。”羅松溪站起身,建議道。
“你還是得睡床上,”伊薇蘭把他拉回來,“別誤會,只是這里晚上經常有人會摸錯門。這個鎖,輕輕撞一下就能開的。”
“還有,窗底下的那些人,你打算如何應付他們?今晚他們要是沒聽到動靜,哈哈哈,我是沒什么,明天你的形象可全毀了。”
伊薇蘭像是要向羅松溪展現她毫不拖泥帶水的性格,朝羅松溪促狹地笑道。
羅松溪苦笑地坐起身,拆開他那個寶貝八音盒,拆掉里面簧片,換上了幾根拉弦,調校了節奏。待他將八音盒重新裝好,擰上發條,里面頓時發出了梨花帶雨般的咿咿呀呀聲。
他把八音盒擱在窗臺上,滿意地伊薇蘭點點頭。
一夜無事,只不過不知道兩人有沒有睡著。反正窗臺外的人是目瞪口呆地聽了一夜,等到東方發白,工人們奔走相告,哇靠,切割車間新來的那個小伙子,那不是一般的猛啊!
第二天中午還沒到,奈維爾就過來找到羅松溪。
“回去吧回去吧,放你半天假。新媳婦兒身體不舒服,也不知道多陪陪人家。”
“不舒服?”羅松溪有些納悶,“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呀。”
背后傳來一陣竊笑。
羅松溪看到伊薇蘭的時候,她正在院子里晾一面床單,床單上幾片沒洗干凈的紅點點。她果然看上去腳步蹣跚,每邁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
羅松溪連忙接過她手里的床單晾好,扶著她一步一踉蹌地朝屋里走去。
“你是真不舒服還是裝不舒服?”羅松溪偷偷問她。
當然是裝的,回到房間里關上門,伊薇蘭就恢復了正常,她點著羅松溪的腦袋說,“你那破盒子響了一晚上沒關,我今天出去哪還能健步如飛?”
看著羅松溪還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她搖搖頭,決定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另外,讓你早點回來,也是要跟你商量正事。北海重工一年一度的內部選拔提前半年,將在十天后舉行。這是我們的外圍人員能做到的影響北海重工的最大努力。內部選拔產生的先進工作者,是零件工廠新人想要破格被提拔上船塢去的唯一途徑,你我一定要爭取入選。”
羅松溪點點頭,問伊薇蘭,“北海重工真的水潑不進?”
“這座工廠是什么樣子,你自己也看到了。”伊薇蘭朝羅松溪攤攤手,“你覺得這里的氛圍怎么樣?”
“狂熱、畸形…”羅松溪總結了幾個關鍵詞,“但如果工人們確實有幸福感的話,對他們來說是不是也不錯?”
“不錯?哼…”伊薇蘭輕輕哼了一聲。就在這時,她忽然脫下鞋,跳上床,鉆進被子里,然后一把把羅松溪也拉倒撲在她身上。
“不要…今天不可以…”她輕輕地叫喊道。
一名中年婦女——那是伊薇蘭所在的打樣車間的主任珍妮斯,拎著一袋紅棗紅豆,推開完全不牢靠的門,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進來。
看到趴在伊薇蘭身上的羅松溪,毫不客氣地批評道,“我知道你們剛剛新婚,但我們的主要任務是做好廠里的工作。你怎么可以一天到晚就想著這事情?把身體搞壞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