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松溪將一排手術刀平整地放在托盤上,手掌吞吐出灼熱的火元素做最后的消毒。有了上次手術刀術中折斷的教訓,他提前精心準備了應對各種情況的手術刀。
上一次給衛天成將軍動手術的時候,有77在他腦海里進行指導,所以他對下刀的位置、分寸,都拿捏得極準。
但這一次,77已經無法對他進行臨場指導了,他要靠自己完成這臺手術。
想到77,羅松溪又是揪心一痛。自從上次冊封儀式以后,77再也沒有出現過了,甚至連重啟回歸那個冷冰冰的聲音都沒有。他不知道77怎么樣了,還會不會再回來。
雖然77說她離真正的生命,還差最后的一步之遙,但在羅松溪心里,77早就已經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了,早已經和他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
說好要陪我修煉到主神的,怎么我才白銀階,你就把我扔下了呢?
但最終他還是努力把濃厚的傷感驅出腦海,穩定地拿起了一把手術刀。
燃須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沉睡當中,羅松溪將一股水元素之力灌注到手術刀中的法陣里,手術刀周身,冒出一層2毫米的冰芒。
這是根據他懲戒之力的特點,格蕾醫生與他一起研討出的新型麻醉方法。
在手術刀無論切割到哪里,冰芒會先一步將周圍極速降溫。這樣等于麻醉和手術能夠做到一體化。
矮人的身體構造與人類高度相似,只是體內各種器官都要較人類更加扁平化。
羅松溪的手術刀沿燃須肚臍上方一厘米下刀橫切。燃須在巔峰時也是一名圣域大武者,全身皮膚組織都錘煉得堅如金石。
但羅松溪對這一點也早有準備,風元素之力灌注進刀身的法陣,令手術刀的刀頭,形成高頻的振動。
皮膚、皮下組織、腹部肌肉…被依次精準地切開,比一個拳頭大一點兒的胃,便袒露在羅松溪面前。
77在消失之前,將所有她與羅松溪有關的記憶,不知道以何種方法,印刻在了羅松溪的腦海里。
按照77的說法,如果她再也不能醒來,那么哪一天,傳承晶片形成一個新的自我意識時,她要那個新的自我意識繼承這些記憶,記得她與羅松溪在一起的這些歲月,也記得她曾經的進化與抗爭。
這些記憶里,有她和羅松溪一起經歷過的事情,也有她曾經教過羅松溪的知識。
她教過羅松溪的東西其實并不是很多,三陣、輪胎、炸藥、武技技法踏星辰…這些知識都不成系統,所以占最大比例的還是外科醫學。
羅松溪再次從里面,珍而重之地找到了胃切除手術的知識,再次溫習了一遍。
他感覺到了溫暖,這是77留給他的珍貴的東西,如果能用這些知識救下燃須,那也是他和77一起救下的生命,也是77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的證據。
入微級的精神力被打開,燃須的腹腔在他的眼里無限放大。他仔細地檢查了瘤的狀況——瘤依然被胃牢牢包裹著,也沒有透過胃壁浸潤到其他器官。
格蕾醫生的藥物在過去四年內對瘤的控制非常好,只是再過半年,藥物的副作用會超出燃須所能承受的極限。
他換了一把手術刀,手術刀上火元素吞吐,同時也配有高頻震動的風系元素法陣。
他用這把手術刀緩慢而細致地將胃進行游離,遇到血管就飛速切斷然后用鉗子進行結扎、點燙。
游離是他在給衛天成將軍動手術時就已經熟練的操作,整個游離的過程,只有少許的血液噴灑到他的手套上,像開出一朵朵好看的梅花。
將胃與肝臟分離的時候,羅松溪無法單人操作,需要助手握住游離到一半的胃并向外輕輕牽引。
四名矮人皇家醫師個個大汗淋漓,無人敢上前幫手。
只有格蕾醫生,睥了他們一眼,用一團風元素柔和而穩定地為羅松溪接了手。
羅松溪神色莊嚴,在格蕾醫生的幫助下完成了最后的游離動作。他終于明白格蕾醫生那副常年面無表情的臉是如何形成的,那是習慣于長時間的高度專注,而自帶的職業病。
他學著格蕾醫生的方法,用風元素固定住十二指腸和胃的連接處,用特制的剪刀“諍”地一聲切斷了十二指腸。
這時候,四個皇家醫師當中,已經有一個因為承受不住手術的場面,咕咚一聲暈倒過去。
外科手術,源自柯尼卡將軍在史前遺跡里得到的醫書,雖然經過格蕾醫生長時間的推廣,但在普通醫生眼里,仍舊是難以想象的手段,遑論羅松溪的外科技術,比格蕾醫生的還要前沿,還要大膽?
但格蕾醫生至少讓這個世界明白了一個道理:刀不僅可以用來殺人,更可以用來救人。今天,救人的刀,在羅松溪手里,將再一次震動整個世界。
羅松溪已經將瘤和與瘤接觸的胃全部切除,整個胃被切除了五分之四。
然后是仔細的淋巴清掃,腫大的淋巴結在入微級的精神力下無所遁形。
最后則是復雜的縫合工作,對于一名大武者來說,縫合反而是最難的,普通的針根本扎不穿燃須的皮膚與臟器。
羅松溪準備的是用作煉金刻筆筆尖的氪金,這是這個位面上最堅硬的金屬。饒是這樣,還是扎斷了三根氪金針。
這個時候,格蕾醫生精準的冰系魔法,對他的縫合,無疑起到了巨大的幫助作用。
總的來說,手術非常順利。
在77的知識體系里,外科手術是沒有元素魔法輔助的,所以在面對脆弱的血管、黏滑的器官時,許多動作都充滿了危險。
而格蕾醫生對那些小巧而精準的魔法的開發,比如風系的固定魔法、冰系的粘合與止血魔法,無疑是對77的外科醫學的最好補充。
外部縫合完畢,整臺手術結束,燃須仍沉睡未醒、呼吸均勻,充分顯示了格蕾醫生新開發的強效安眠藥對手術的價值。
羅松溪長舒了一口氣,正想摘掉帽子手套走出手術室去透透氣,卻被格蕾醫生一把拉住。
只見她拿著一本筆記本,正飛速地記錄著整臺手術的心得,一邊記一邊將一個又一個問題拋向羅松溪:
如何選擇使用帶冰系法陣的手術刀和火系法術的手術刀?哪些血管適合使用冰魔法止血而哪些需要結扎?如何選用不同的元素魔法來避免手術后的器官黏連?…
羅松溪本來很想告訴她自己其實只有不使用元素魔法的基礎手術知識,選用什么元素力量作為輔助全靠他的臨場發揮。
但不一會兒格蕾醫生的問題就把他吸引住了,他發現在元素力量的使用上,格蕾醫生又要比他高明許多,他的操作無疑有許多可以改進的地方。
于是他沉浸在與格蕾醫生的討論當中,渾然忘記了在手術中已經消耗巨大的精神力。
直到燃須呻吟了一聲,從睡夢中開始醒轉,格蕾醫生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筆記。但羅松溪這才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虛脫感涌來,一個踉蹌,差點坐倒在地上。
“會有點痛,”她對燃須說,“但手術非常順利,羅松溪醫生完成了一臺必將載入史冊的手術。”
燃須微微笑了笑,道,“我好歹曾經是一名圣域大武者,會怕這點痛?”
“謝謝你,羅松溪,謝謝你。”他對羅松溪說。羅松溪的倦容看在他眼里,又對這個人類少年多了一份感激。
燃須轉而對那四個噤若寒蟬的矮人皇家醫師說,“將今天的事傳頌出去。羅松溪,一名聯邦少年,他治好了矮人王室的病,又治好了我的病。我要令整個酒火城,傳頌羅松溪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