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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我愿意

  斯圖加特的家族飛艇上,羅松溪有點緊張地問萊昂納多,“到底靠不靠譜?”

  萊昂納多端了杯酒遞給羅松溪,“就算打架我不如你,這種事情你肯定不如我。放心吧,喝點酒,放輕松一點。”

  萊昂納多最終沒有回收那枚有求必應徽章,可能是因為他被羅松溪那句“我不要一個州,我只要讓林小曼能夠感動一整天”給感動了,表示愿意無償支持羅松溪的此次行動。

  于是貢克被指揮著用最快的速度調集各種物資和設備,然后由斯圖加特的家族飛艇火速運送到校門口。羅松溪在萊昂納多和貢克的陪同下在校門口登上飛艇,朝學校里的女生宿舍樓飛去。

  女生宿舍所在的那座山頭上,忽然開始紛紛揚揚地落下了一場玫瑰花雨。

  在泰坦神話中,當一對凡人的愛情感動了天地,神祇就會在世間降下一場絕美的玫瑰花雨。

  當然,這場玫瑰花雨不是神祇降下的,而是從飛艇上撒下的不計其數的玫瑰花瓣。

  貢克笑呵呵地坐在艙里,用圣域階的風魔法指揮著玫瑰花瓣源源不斷地、用一種優雅地姿態,從天而降。

  都是很可愛的孩子啊,貢克想著。

  短短幾分鐘,女生宿舍樓周圍的地上,已經變成了一片玫瑰花瓣組成的花海。

  飛艇降低了高度,羅松溪一躍而下,跳入了這片花海之中。

  盛裝的羅松溪,緊張的羅松溪,站在這片花海中央,對著女生宿舍樓大聲喊道,“林小曼。”

  群山一起回響道,“林小曼”、“林小曼”、“林小曼”…

  羅松溪的聲音當然沒辦法這么蕩氣回腸,是他事先在周圍的山里裝了擴音裝置,然后用遙控法陣依次啟動,于是這一刻,仿佛所有的大山都在隨他一起深情地呼喚林小曼的名字。

  林小曼從宿舍樓里下來,站在花海的岸邊,眼眶微紅。

  羅松溪踏著花海向她走去。

  一群畫眉與鸚鵡不知道從哪里飛出來,在花海上空盤旋,清脆地鳴叫著。

  羅松溪彎腰仿佛從花海里隨意撿拾,便像變魔術一樣從花海里撿起了一大捧玫瑰花。

  羅松溪抱著那捧玫瑰花,走到林小曼的面前,花海里叮叮咚咚地響起了一曲生日歌。

  花海里埋著一只八音盒,它實際上是一件空間法器,被老約翰改裝成八音盒的模樣。羅松溪將八音盒里的曲子換成了生日歌。

  羅松溪將玫瑰花遞到林小曼懷里,拉著她的手,說,“你看。”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天空綻放起無數煙花,煙花停滯在空中,組成四個字:我喜歡你。

  畫眉與鸚鵡一起鳴叫起來,“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群山里也一起回響起來,“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煙花再次綻放,然后組成幾個字,久久停留在空中:

  “我要我們在一起”

  羅松溪望著林小曼,問她,“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旁邊圍觀的女生都被感動了,她們鼓起掌來,紛紛喊道,“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林小曼神情異常復雜,她凝望著羅松溪,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她把玫瑰花塞出羅松溪手里,對他說,“羅松溪,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么好?”

  說完掩面轉身而去。

  學校里從此流傳著一個傳說。在女孩生日那天,男孩播撒出一片玫瑰花海,然后在群山的呼應中,在鳥兒的和鳴中,踏著花海來到女孩面前,用漫天的煙花組成一句愛的宣示。

  這成為以后全聯邦的校園戀愛中,女生奚落男生的重要話題之一:什么時候你給我也搞這么一出,你要什么我都愿意。

  所有看熱鬧的人都很起勁,唯獨羅松溪,苦惱地摸不清林小曼的想法。

  在經過校醫院里的那深情一吻后,羅松溪原本以為林小曼已經徹底接受了他。但搞出了那么大的動靜,林小曼感動是感動了,卻連一個擁抱也沒給他,反而轉身而走。

  萊昂納多在飛艇上看不下去了,冒著暴露身份的風險大喊道,“愣著干什么呀?追上去啊。”

  羅松溪追上林小曼的時候,她正抱膝坐在一片緩坡上,緩坡前一條如練的河水蜿蜒而過。林小曼隨手將一顆小石子丟進水里,漣漪泛起又被河面填平。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許久許久。

  林小曼的思緒飛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她還是個小女孩,她從來沒有見過她的父親。她世界里的一切,就是她的母親,和母親照料的那一片小小花田。

  母親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她知道那是因為思念父親所致,整夜整夜的失眠。但她知道對母親最致命的打擊,卻并非來源于此。

  她十二歲那年,一家大房產商看中她們家的花田,要用城里的一套小房子和她們交換。可是一生別無所長的母親,失去了花田之后又如何能夠維持一家的生計?

  母親為了保住自己的花田,用盡所有的方法與房產商對抗,可怎么抵擋得住人家各種下三濫的手段?今天在花田里偷偷澆上一遍開水,明天又在你家門口敲一整晚的鼓樂…

  在她印象中,那半年,母親幾乎沒有合眼休息過一分鐘。她曾抱著母親痛哭,媽媽,我們就搬走吧。但母親堅定地悄悄搖頭,搬走了,哪天爸爸回來就找不到咱們了。

  半年后,母親終于放棄了抵抗,永遠地合上了眼睛。花田終于落在房產商的手上,她則被送進了孤兒救助站。她想為母親討回公道,卻發現連走法律程序的錢都沒有。

  就算打得起官司,那又怎么樣呢?房產商征地的手續是完全合法,也沒有動過一個手指頭傷害她們一絲半毫…這就是聯邦吧,一個以自由平等著稱的國度,一個號稱能夠保護弱勢群體的國度。

  這個時候,孤兒救助站的一個護工發現了,把她領進了組織的大門。這是一個什么樣的組織呢?這是一個由無數像她一樣的對聯邦失望透頂,像她一樣篤信這個社會正處于嚴重的不公之下的人組成,在大先知的領導下,想要重建一個全新的、人人平等的政權。

  而且,組織的志向不僅僅只在聯邦,在帝國,一樣有他們的同事。推翻帝國的皇權統治,消除聯邦因為權貴財閥的特權,建立一個橫跨整個大陸的美好國度,這是一個多么偉大的目標啊。

  十二歲的她,當時一無所有,于是理想成為了她的全部。

  在組織的接濟下,她重新有了一塊花田,但早已不是以前母親拼死守衛的那塊,而是一塊全新的,她要種出自己理想之花的田地。

  再后來,精靈王叔找到了她,教會了她自然魔法,她一躍成為組織青年團的領袖。以狂熱的理想為名,她為組織干過許多事情,比如為了幫助組織取得在南溪州州議會的一個議席,用某種植物的毒素,讓競爭對手半身不遂,退出競選。

  她的花田里,漸漸長出了惡之花。

  但這又如何?只要這花能夠結出最美好的果實。

  再后來,大先知直接向她發布任務,讓她以聯邦環境安全委員會委培生的名義,進入了聯安委的特訓學校,任務是控制一個叫做羅松溪的對組織將有巨大價值的年輕人。

  大先知直接發布的任務啊,這是何等的榮光!她可以為了這個任務奉獻她的一切,當時她就是這樣想的,那是因為當時她還不懂,什么叫做愛情。

  雖然在加入組織的時候,她曾經向組織進行過莊嚴承諾,她也知道,為了偉大的事業,她必須放棄愛情這樣的東西。可是那個時候,她還不懂,什么叫做愛情。

  在學校里,她與目標一起,無意中結識了斯圖加特家族的繼承人。這不僅是她以前最最痛恨的聯邦特權階層,而且還是特權金字塔里最頂尖的那一個。

  她摸清了萊昂納多身邊唯一一名護衛出行的規律,她向組織進行了匯報,所以才有了那場黎明時分開始的暗殺。

  可是,暗殺執行的那天晚上,你為什么不肯定聽我的話,非要去找他喝酒,又非不肯早些離開酒館呢?你知不知道當我看到你被殺手一掌擊飛的時候,心里有多么痛嗎?

  還有在醫院里的時候,那名斯圖加特家族的繼承人,他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對法律無時無刻保持敬畏,為了做一些推動聯邦變革的事情,不惜與家里鬧翻嗎?

  不對的,這些特權階層,絕不會真正改變聯邦,只會做一些表面上的改良,那是對民眾的安慰劑。我怎么可以有這樣的動搖,有這樣的思想?

  但是我最親愛的羅松溪,我真的不想再傷害到你。我不后悔加入組織,我同樣不后悔愛上你。但是如果接受組織的安排,和你在一起的話,如果哪一天,組織的任務要求我出賣你,傷害你,我該如何選擇?

  林小曼仿佛在忽然之間有了決斷。既然組織不允許我離開你,我就留在你的身邊,好好和你在一起。無論是誰,無論是誰,都無法要求我傷害你。

  如果非要我傷害他,我就去死好了。

  實在不行,就去死好了,答案竟然是如此簡單。林小曼站了起來,環住羅松溪的脖子,對他說,“我當然喜歡你。你要什么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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