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聲?
方良聞聲,面色一寒眼皮子一跳,頓時臉色發青虎軀微震,心中大叫吾命休矣。
這個秘密,絕對不能現在就揭開,至少也要拖到下線之后才行。
眼看就要人設崩塌、形象暴斃,好端端的調查員要在諧星路線上一去不復返。
不成,絕對不能讓游戲官方識破這一幕,也不能讓其他人現在就發現這個情況!
我得想個辦法,一定要把這話題糊弄過去!
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轉,方良在笑場崩盤決定裝死到底:“唔,有可能是樹木燃燒,沼澤積水遇到高溫時發出的聲音吧?”
“高溫金屬落在水里,就會發出那種嘶嘶的聲音啦。”
李曉瑜又奇怪道:“可是我聽見那聲音離我們很近啊,魯明你們倆有發現聲音源頭嗎?”
“沒有啊,咱們都打通關了,詛咒源頭也被斷刀捅穿,沒什么好調查的了吧?”
方良連忙接過話題說道:“對啊,跑完一整場副本,我也累啦。”
“現在多等一等,看看能不能成功封印詛咒源頭吧,畢竟也是一次有意義的嘗試嘛。”
說著,方良看向身后那團半透明的,仿佛被水泡得異常柔軟的巨型樹根瘤。
斷刀上殘余的詛咒之力沒入其中,兩者產生了激烈的力量碰撞。
要不是方良提前通知眾人把所有痛覺、味覺和物理碰撞感應全部關掉,現在他們根本不可能坐在洞里觀察等待詛咒的變化。
這恐怖的詛咒高溫,方良曾在教堂幻境之中領教過一次。
那是一片灰燼地獄,是普通人類永遠也無法停駐的活人禁區。
李曉瑜眉毛一歪,下意識的感覺到方良在掩飾某些事,但是現在去問,方良肯定不會說,只好壓住好奇心:“行吧,雖然我們打通關了,不過我還是有幾個問題沒搞懂,一起聊聊?”
“你問吧,我知道肯定會告訴你,等到你們適應了這個游戲的節奏,就換你們帶我飛吧。”
方良暗中松了口氣,李曉瑜這廝差點導致全員人設爆炸。
李曉瑜問道:“嗯,說來也怪,你是什么時候識破這世界是夢境的?”
方良對答如流:“這很簡單,首先我覺得游戲開局是相對公平的,所有人都是同樣的起點,畢竟有300秒的引導序章準備思考時間,這里的提示就已經很明顯了。”
“你想啊,總不可能只有我們經歷了醫生的夢境,其他玩家是另一條完全不相關的路線吧?”
“從第一個大廈副本的通關經驗可以得出,潛意識認知中的詛咒世界,是危險而復雜的,但它也是有跡可循的,并不是完完全全的孤島,所有規律都有最初的暗示與變化。”
“其中,最容易引起懷疑的,就是受詛咒的醫生,攻擊了在船邊沉睡的‘我們’,然后導致我們失去了序章中的自由讀心調查能力。”
“我當時的想法是,如果醫生是一名受詛咒者,那么他在攻擊我們的時候,我們也被詛咒了,只是這種詛咒與玩家本體存在間隙,它并不是特別完美,所以我們有時候會有些異樣的感覺。”
“實際上,醫生的說法和他的行為存在著矛盾,他說他想要叫醒我們,卻是把我們拖入了同樣的噩夢,甚至綁架我們來逼問逃跑的辦法,這里面可以說明很多問題。”
李曉瑜又問道:“這樣么,也對,醫生的家本來就很不正常。”
“不過之前你和魯明去調查學校,你們遇到了那個恐怖的飛天稻草人,你是怎么處理的?”
方良想了想,解釋道:“一開始,我是從線索上判斷調查隊被稻草人所殺,槍械對稻草人無效,認為那是個有裝備獎勵的支線,沒想著深究。”
“但是后來,在去婚禮陷阱的時候,詛咒在試圖攻擊我的同時,暴露了它原本的認知形態。”
方良假裝咳嗽了一聲:“然后關于那只稻草人,我有了幾種想法。”
“一開始,我認為那是一種警告,畢竟在其他國家的古代,有些掌握權勢的教會,會采用將尸體倒吊在樹上的辦法來警示、恐嚇其他人,也就是向玩家說明森林本身是非常危險的。”
“然后,我覺得這有點太過于直白,我嘗試用塔羅牌去解釋,倒吊者通常的解釋是,我們此時的境遇比較糟糕,我們需要忍耐糟糕的處境,靜候機會到來,拒絕逆來順受并且改變現狀。”
魯明和李曉瑜點點頭,覺得方良的思維很活躍,說得也很有道理,在對詛咒一無所知的時候,能根據有限的線索推理出更多的可能性,才是他們這個團隊能夠完勝通關的基礎。
“這和婚禮陷阱有什么關系呢?”曹正飛問道。
方良說道:“那是因為,在你們和冒充成我的受詛咒者一起離開的時候,我被困在了原處,并且發現了情況的異常,搞清楚了扭曲認知的構成。”
“稻草人,在某人的眼里是恐懼象征,它會頭朝下倒著飛,是因為那些倒吊在樹上的尸體。”
方良隨手比劃道:“一個很簡單的例子。”
“假設鄉間小學附近,是受到小男孩認知意識的干擾,那么最初的受害者出現時,教會把尸體掛在樹上,警告冒犯神靈的人,這讓小男孩感到恐懼。”
“隨著后來森林詛咒爆發,樹木越長越高,被吊起來的尸體也會隨著樹干越來越高,導致小男孩產生出稻草人會飛的錯誤認知,透過詛咒,在夢境世界投射成為一種殺人的怪物。”
“小男孩確實可能是最初的受詛咒者,他對夢境世界的影響是相當巨大的,那些照片就是最好的證明。”
方良豎起一根手指:“你們知道嗎?在過去的時候,一款膠片相機其實是非常昂貴的。”
“所以在每次拍照的時候,那些熱愛著生活,對未來充滿憧憬與希望的人,總是會竭盡全力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只為在鏡頭前留下一份值得紀念和回味的美好回憶。”
“翻一翻泛黃的舊時代老照片,你會感覺那些人的眼睛里閃著光,他們笑起來簡單、自然又無比從容,現在的人像美圖處理軟件,完全無法調出那種特殊的韻味。”
“不知道是人們變了,還是時代變了,許多人的臉上都繃著一張又一張面具,再也拍不出那種淳樸笑臉的閃耀。”
“人們的笑容都很商業化,拘謹又刻板,不知道是在演戲給誰看,還是假笑早已變成習慣。”
“那時候我認為,相片對于小男孩來說,是值得銘記和值得紀念的美好回憶,即使在夢境世界也有所體現。它大概率會出現在關鍵地點,是因為小男孩對它印象深刻。”
“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夢境的世界里,有些難忘的、難以釋懷的人和物,總是會反反復復的在其中出現。某種程度上來說,我這種懷疑和思考的習慣,最終導致調查相對順利。”
在方良的緩慢講述之后,李曉瑜和魯明感覺思路開拓了許多。
只要能夠發現潛意識認知,與真正現實認知的聯系與區別,那些一葉障目的幻術便無法掩蓋真實,讓線索和證據全部出現在調查員的視線之下。
“不過調查和破解并不是萬能的,要是沒有對抗詛咒的手段,恐怕是無法打出這種結局的。”
此時此刻,他們的身體已經回歸了引導序章的無形狀態,而詛咒源頭對他們投射產生的虛假軀體,早已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方良看向巨型透明根瘤的中間,那把斷刀已經徹底消失,看來是其中積蓄的力量已經耗盡,想用一塊殘缺的詛咒之物去徹底封印一個詛咒整體,目前看來是無法成功的。
系統:檢測到封印壓制正在失效,詛咒活性正在極速恢復…
系統:警告!詛咒即將回歸失控狀態,屆時可能無法立即退出,請選擇!
“看來還是不行,以后使用詛咒得收斂一點。”
“要來咯,那玩意兒又開始復活了,詛咒本體是殺不死的,不過也證明了封印的可能性…”
一條條半透明的根須,朝著方良等人的虛影逐漸捆束而來,想來這種詛咒擁有強制將人拖入夢境的能力,方良等人果斷避開。
下一刻,他們吃驚的發現,自己方才站定的地方,竟然憑空出現一團半透明的奶白黏液。
這團黏液不斷蠕動,迅速構建出四名調查員的全新身軀。
不只是高矮胖瘦,甚至連衣服上的褶子破洞也一模一樣!
“喂我…”
眼前的畫面開始出現亂碼,透明的根瘤仿佛是某種怪獸的巨卵,斷刀的詛咒攻擊并沒有摧毀它的本體,它已抵消那股力量,強迫眾人出現幻覺,用它恐怖的力量再度創造世界。
魯明臉色大變,抱起李曉瑜連忙跳開:“媽耶,這玩意兒簡直無敵了吧!根本搞不定它啊!”
“阿飛,你的寶箱怪呢,把它喊出來錘爆它啊!”
曹正飛一臉無奈:“那寶箱怪根本就不受我控制,你以為我不想嗎?”
方良四人狼狽逃竄,可惜根須越來越多,逃往洞外的入口早已被塌方封死。
左右一看,方良知道這是沒有走位空間了,再拖下去搞不好會出問題。
又沒錢又沒獎勵,方良可不想在這噩夢級的副本里繼續加班,數據面板瞬間在眼前浮現。
“再見了小王八蛋,爺下線了,掰掰!”
根須收攏的瞬間,四個玩家虛影瞬間消失,化為四人身體的詛咒樹汁成分也再度融化。
一切沉入寂靜與黑暗,仿佛那四個人從來就不存在于此地。
剛才,也只不過是一場易碎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