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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心靈之風

  無形的心靈之風,由西向東,輕輕撫過中部帝國與東部帝國那曲折綿延上千哩的邊境線。

  無論是豺狼人對鮮活血肉的貪求,還是半人馬為了廣袤草場的需索,又或者是軍閥對吞并疆土的意愿,甚至是普通士兵被激起的一腔血勇,在這場悄然無聲、卻浩瀚至極的心靈之風中,盡數散滅。

  智慧種族的一切行為,都需要精神上的推動,尤其是參與戰斗,更是需要激起短暫的勇氣來對抗傷亡疼痛的恐懼,至于是用利益誘導、暴力威逼還是榮譽推動,那不過是外在的具體手段。

  而玄微子所做的,就是讓東部帝國眾人內心的戰意瓦解、士氣衰退。再強大的軍隊、再厲害的武器裝備,如果作為人的主體沒有作戰意愿,都是毫無意義的。

  玄微子施展的,不過是一道“打擊士氣”靈能,然而以靈能網絡為基礎,如同一場風暴,席卷東部帝國邊境,不費一兵一卒,就消解了即將爆發的戰事。

  看著眼前如烙鐵般冒著青煙的照影含光鑒,玄微子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頭一回運轉整個靈能網絡,將玄微子化身的靈能徹底耗干燒光。要不是竭力控制住靈能的生效規模,這具傳奇心靈術士化身恐怕會直接潰散。

  “還是有些托大了。”玄微子取出幾枚準備好的晶石,汲取出過去積存其中的靈能,勉強恢復一絲力量。

  在玄微子運轉靈能網絡時,他確實能夠感覺到來自不同人的偵測與探問。畢竟靈能網絡遍及了小半個嘉拉德大陸,大致覆蓋了人類文明的活動范圍,那看似微弱的精神力量,只要數量規模足夠龐大,便可以形成誰都無法忽視的恐怖能量。

  實際上玄微子根本沒法僅憑自己去駕馭這股能量,他就像是一根投入干草堆的火柴,焚燒自己、點燃熊熊大火。

  即便是傳奇心靈術士,在千萬生靈的精神力量面前,仍然微弱得如腐草熒光。

  但靈能網絡展現出的力量,也是前所未有的強大。玄微子并沒有搞出什么天降隕石、火山爆發、海嘯地震之類的天災景象,而是純粹針對思維意識造成影響。

  甚至在傳奇級別之下的人物,根本察覺不到玄微子有何作為。靈能網絡的運作是看不見、摸不著的,除非是身在星界,或許能窺見龐然的心靈風暴,是如何被塑造引導的。

  可往往是越高明的人,越清楚玄微子這番舉動,是何等的不可思議。即便是拿撒呂依打造浮空城,獸人召喚神明降臨,十幾萬亡靈軍團橫行大地,都不足以跟這場心靈之風相提并論。

  這是一種足以徹底改變世界的力量!

  試想一下,智慧種族的思維、想法、追求、乃至欲望,都可以大規模地干涉和塑造,并且是被一股悄無聲息、無孔不入的力量所籠罩。即便高等施法者可以抵御這種干涉,也沒辦法庇護所有人。

  既然“奧蘭索”可以輕易瓦解一個國家開戰進攻的意愿,那是否可以摧毀一個國家的統治?他是否會利用心靈異能控制一個國家的民眾,策動他們去反對統治者?甚至,“奧蘭索”是否能夠直接操控一個國家上層,成為幕后的統治者?

  “他已經是統治者了。”

  沙多萬聽完烏瑟汀的疑問,干脆利落地說道:“奧蘭索雖然沒有加冕,但他在互保同盟內的地位,已經跟皇帝沒有區別,大倫底紐姆帝國歷代皇帝都沒有他那樣的權勢地位,拿撒呂依都會心生嫉妒。”

  “我知道,可是如今奧蘭索展現的實力,已經不能簡單用權勢地位來衡量了。”烏瑟汀不免顧慮地說道:“我來德瑞赫姆之前,還特地了解過的心靈異能。不是說靈能者的力量都源自向內的挖掘嗎?他為什么可以從世界各地匯集能量?”

  沙多萬則淡定得多:“以常青城為核心的近似迷鎖,已經覆蓋了整個互保同盟,我猜測他如今發動靈能的手段也差不多。”

  “難道他打造了一個靈能迷鎖?還覆蓋了整個嘉拉德大陸?”烏瑟汀身為傳奇法師,也覺得這種事情大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比如籠罩浮空城的迷鎖,既要有不朽存在充當奧法能核,還要有大量中高等法師協助施法,拿撒呂依參與編構迷鎖的過程中,甚至要承受魔法能量的反沖。

  至于說保護著精靈家園翡翠島的迷鎖,那傳聞更是需要精靈當中最杰出的大秘術師親自獻身,以生命和靈魂為代價,編織出永遠庇護族人的屏障。根據沙多萬老師的考察,在精靈社會中,如果能犧牲自身來創造出如此偉大強力的魔法技藝,那可算是無上榮光,并非誰都有資格參與。

  而一個籠罩嘉拉德大陸的靈能迷鎖?烏瑟汀光是想象一下,感覺腦袋都要裂開了!

  “不一樣。”沙多萬立刻做出判斷:“你忘了一件事,對于靈能者而言,在星界操作靈能或許更方便。在星界之中,實質空間距離沒有意義,分布在主物質位面廣大區域的智慧種族,在星界呈現的心靈投影,很可能是高度聚集的。

  我曾經在常青城旁聽過不凋金花會的公開課,他們提到過集體無意識、眾生意識海這類概念,我估計這才是奧蘭索可以一次性發動大規模靈能的基礎。就像拿撒呂依可以接觸奧法星圖的深層,挖掘出原始純粹的魔法能量,奧蘭索也差不多。”

  烏瑟汀還是覺得腦袋有些脹:“可這樣并不能解釋,奧蘭索為什么可以從嘉拉德大陸各地抽調施法能量。如果真是從集體生命意識的深處攫取能量,不該是以他自身為發生源嗎?”

  沙多萬沉思片刻,像是在回憶什么,隨后帶著笑意說:“我明白了,他這是在學我。”

  “他學您什么?”

  “通訊晶塔。”沙多萬說道:“我當初設計出通訊晶塔,就是將這種魔法裝置接入奧法星圖,使得信息流可以相繼傳遞,降低傳訊法術的施用難度。我估計奧蘭索也是采取了類似的手段,在主物質位面各處安設了靈能裝置,這樣才能便于操作靈能迷鎖。”

  烏瑟汀嘀咕說:“老師,您設計通訊晶塔,是為了讓信息傳遞更加方便。可奧蘭索搞這一套,只有他玩得起啊。”

  “我看未必。”沙多萬否定道:“你沒去過互保同盟,不清楚星辰教團那些人,幾乎都與那個近似迷鎖同調,他們的施法能力也因此得到增幅強化。

  而正是因為這一點,無論是為了教團集體,還是出于個人利益,教團成員都會自覺不自覺地維護這個近似迷鎖,保護這個近似迷鎖所籠罩的國家,以及效忠于迷鎖的打造者——也就是奧蘭索。”

  “難道靈能迷鎖也是為了這個目標?”烏瑟汀問道。

  沙多萬嘆息說:“奧蘭索這個人我也了解過,他一方面類似拿撒呂依,有著極為強烈的個人私欲,光是情婦就有不少;另一方面又無私得離奇,將靈能技藝當成雜貨大甩賣。而且我聽說,如今星辰教團的珊多麗祭司長,她的老師就是被奧蘭索殺死的,連這種人也敢收留在身邊,實在是…難以理解。”

  烏瑟汀說道:“老師您之前不是說了嗎?奧蘭索其實是希望建立一種全新的秩序,讓施法者不再凌駕于普羅大眾之上。而他之前也說過已經有大概設想,難道就是這個靈能迷鎖?”

  “靈能迷鎖所依仗的,就是眾生意識海。”沙多萬語氣嚴肅:“而我猜測,普羅大眾的存續將關系到這個靈能迷鎖是否能穩定運行。比如說由于戰亂饑荒,導致人口減損,或者說惡性情緒的累積,都會干擾靈能迷鎖。

  這就要求動用靈能迷鎖的人,必須維護廣大民眾的利益,哪怕是宏觀層面上的,而不是將普通人視作用完可棄的生產工具。他這是建立了一個體系,一方面確實給參與這個體系的成員提供利益與實力,一方面也讓他們承擔相應的責任。”

  烏瑟汀也聽明白了,可隨即問道:“可如果不肯加入這個體系的呢?比如我們法師,沒有靈能迷鎖不也照樣能施法?哪怕是靈能者,也不見得必須依賴靈能迷鎖吧?”

  沙多萬冷哼一聲:“水平相同的靈能者,一方有迷鎖支持、一方沒有,誰輸誰贏幾乎沒有疑問吧?而且你再想想,互保同盟的近似迷鎖可以強化星辰教團的自然法術,現在靈能迷鎖則是增幅靈能。萬一哪天奧蘭索也開發出奧術迷鎖呢?”

  “不會吧”烏瑟汀嗓音都打顫了。

  “你忘了五芒星之塔嗎?”沙多萬說道:“威思頓家族耗費幾代人打造的天球星象儀,其實也能算是迷鎖,只不過有些特別,是借助整個星空為媒介,使得他們的傳奇法術可以無視距離進行投射。我猜測威思頓家族那個小伙子,這下估計會思考如何打造更大范圍的奧術迷鎖了。”

  “這、這…互保同盟也太厲害了吧?誰還能對付他們啊?”烏瑟汀有些慌張。

  “沒有奧蘭索,也沒有如今的互保同盟。”沙多萬說道:“你要是忌憚他們的發展,不如趁現在去殺了奧蘭索。”

  “不不不不不!!”烏瑟汀像是發羊癲瘋一樣搖頭。

  沙多萬說道:“與其忌憚他們的實力,不如想想如何做到同樣的事情。其實奧蘭索并不是出于什么理想或者道義做事,而是為了探尋如何打造更大、更廣泛的共同體。而在互保同盟內,他做到了,所以互保同盟擁有強大的實力,經得起頻繁激烈的競爭。這才是拿撒呂依幾次失敗的原因,而不光是輸給奧蘭索一個人。”

  一條地底長廊之中,兩側嫣紅如血的火焰不安躁動,從長廊深處傳出的呼吸聲,仿佛有一頭受傷的恐怖怪獸,正在牢籠中積蓄著怒意,隨時準備掙脫束縛,血洗大地。

  將地上摔碎的玻璃杯清理干凈,一頭藍色長發的神裔女性表情淡漠,她懶得多看一旁寶座上的索迪芬,那種滿臉浮凸血管不斷跳動的丑態,實在沒有多少觀賞性。

  而察覺到血河獄景浮現的一絲紊亂,索迪芬趕緊調和神識,將怒意轉移到血河獄景之中。

  并不是只有玄微子才能將情緒和精神力量用來施法,實際上索迪芬也一樣可以做到,因為靈能網絡本身就是星綱法壇改良而成,血河獄景也是星綱法壇的變種。

  不過由于血河獄景的特殊性,它只能汲取仇恨、怨憎、暴戾、恐懼等等負面情緒。

  而當玄微子運轉靈能網絡時,索迪芬的血河獄景也受到一絲牽動,如同洶涌潮水狠狠撞上堤壩,讓遠程操控著亡靈軍團的索迪芬,差點被暴動的圣鱗之子靈魂反噬。

  其實索迪芬原本就有預感,玄微子早就在嘉拉德大陸上潛伏行動。當他得知派往德瑞赫姆的間諜被集體清剿時,立刻就能確定卡伊拉女皇身邊那位“耶格爾特使”就是玄微子。

  但他確實沒有想到,玄微子這些年布置的靈能網絡,竟然可以發揮出這樣強大的力量。

  “如果不是那個巫妖橫加阻攔,如今我何至于要龜縮在這里?”索迪芬內心憤懣。

  即便此刻針對中部帝國的戰事發展順利,但索迪芬隱約感覺,戰事推進已經到極限了。從各方面收到的消息來看,西部帝國馬上要面對各個方向的圍攻,未來勝算不大。

  “看來還是要盡快做好準備。”

  索迪芬起身來到面前一處血池,他輕輕抬手,滾動的鮮血向兩邊分開,就見一張石雕大臉出現在池底。

  那是一張屬于巖石巨人的臉龐,巖灰色的皮膚、枯瘦的面容,看起來嚴肅認真、神態凝重,即便是最高明的石匠也雕刻不出如此惟妙惟肖、神韻鮮活的臉龐。

  “可惜,連元老院那些庸才都不知道,倫底紐姆城能夠成為帝國首都,并不單純因為安塞爾皇帝在此地起事。”索迪芬翻掌一動,周遭鮮血凝結成一枚鮮紅血珠,如同晶瑩寶石,緩緩點落在巖石巨人的眉間,閉合的雙眼如夢初醒,緩緩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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