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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6章 形勢變化

  陰沉凄冷的天空籠罩著大地,即便匯集了當代奧術的精粹,虹彩城此刻散發的光輝也遠不如先前,沉郁壓抑的氛圍好似凝膠般固塞在寬敞街道上,只有零星幾個法師快步路過,再也沒有先前魔法都會的繁華景象。

  發生在洛耶夫城的事情,已經在虹彩城中傳開,實際上不傳開是不可能的。因為城中的上百座法師塔,都與其法師主人保持著聯系。法師主人一旦死亡,法師塔自然會黯淡無光。

  虹彩城作為奧秘之眼的中樞,組織內所有高等法師都在城內搭建或繼承了法師塔。這些法師塔共享著虹彩城地底散發出的魔法涌泉,法師的靈魂與法師塔同調,在塔內可以充分發揮各項法術與超魔能力,便于研究魔法和制作魔法物品。

  很多高等法師也會將觸發式傳送法術的目的地,預先設定在自家法師塔內,以此保證絕對安全。

  然而在幾天前,虹彩城忽然就有近三十座法師塔的光輝消散,這象征著近三十名高等法師的死亡。

  突如其來的噩耗,好似一場地震席卷了虹彩城,將許多人心中的支柱給徹底震塌了。自從幽魂海灣之戰過后,就不曾有超過十名法師同時陣亡的事情發生。

  整個奧秘之眼,巔峰之時有將近兩百名高等法師,當之無愧是人類文明、甚至是已知世界范圍內最強大的施法者組織。

  可是這個巔峰情況并沒有維持太久,甚至能說是衰落之前的美好假象。當多拉貢出走、建立龍族國度的時候,就有數目可觀的高等法師追隨他離開。同樣,在俄格親王背叛帝國、建立安塞爾王國時,也有不少奧秘之眼高等法師參與其中。

  而如今一下子死了數十名高等法師,連同上百名中等法師一起陪葬,這對奧秘之眼的打擊,比大出血還要嚴重,說是割肉剔骨也不為過。

  要知道,高等法師可不是地里長的雜草野菜,割了還能隨便長。任何一名高等法師都是要耗費大量資源堆積出來,與本人同等分量的黃金,遠不能培養出一名高等法師。這還不算奧秘之眼花費數百年完善的教育和培訓體系。

  此外,混到高等法師這個級別和能力,基本不會過分冒險,大多都懷有強烈的利己心思,不可能盲目效忠與追隨權威。要么有迫切的威脅,要么有巨大的利益,否則就算是傳奇法師來了,這些高等法師也有各種推諉卸責的辦法。

  所以像幽魂海灣之戰那樣,調動數百名高等法師合力聯手、針對翠綠之環的事情,注定是難以重現的。倒不如說,恰恰因為是翠綠之環的覆滅,讓法師群體內部產生恐懼心理——今天能夠滅了翠綠之環,明天會不會來吞并我們?

  更糟糕的是,這樣的事情確實發生了。

  本來魔法議會中,擁有合法席位的法師協會、魔法學院,遠不止奧秘之眼、五芒星之塔與以太會這三家,也有很多小規模組織。他們往往只有兩三位高等法師、百十名中低等法師與煉金術師。

  然而在幽魂海灣之戰過后,許多小規模法師協會、魔法學院,因為高等法師的陣亡,旋即遭到奧秘之眼的兼并,淪為給奧秘之眼出力干活、捐獻法術位的苦役。

  奧秘之眼雖然因此徹底牢牢掌控住了魔法議會,但事態很快急轉直下。首先是五芒星之塔的加緊經營建設新大陸,其次是多拉貢出走,奧秘之眼內部的爭斗也日趨白熱化。

  盡管拿撒呂依牢牢把握住奧秘之眼的最高權力,可是奧秘之眼本身的勢力也大不如前了,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無非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奧秘之眼支撐得住這種內耗。

  可面對外部壓力時,奧秘之眼未必支撐得住,但偏偏敵人又是自己樹立起來的。

  過去無論是五芒星之塔、又或者翠綠之環,面對奧秘之眼時都處于弱勢地位。而如今的互保同盟,不光漸漸發展得能跟奧秘之眼相抗衡,甚至能在部分方向的較量中占據上風,這自然引起奧秘之眼內部的不安。

  “虹彩城主”拿撒呂依,作為一名傳奇法師,無人否認他的實力與魔法造詣,但是他在奧秘之眼的領導權威,已經因為接連的挫敗,而遭受質疑。

  “怎么?布涅托沒有回虹彩城嗎?”

  沙多萬背著手,神色平淡地站在噴水池邊上,看著因為魔法力量而被塑造成各種模樣形態的水團,一會兒是身材曼妙的女郎,一會兒是奔騰雄健的駿馬。

  在老法師身后站著幾位理事會成員,他們一個個身穿華貴法師袍、手戴造價不菲的寶石戒指,強烈耀目的魔法靈光足以把普通法師晃得眼花。這些在奧秘之眼中也是位高權重的人物,面對沙多萬時卻謹小慎微起來,半躬著身回答道:

  “有消息說,布涅托跟拿撒呂依在奧法能核的事務上未能達成共識,兩人交流有些不快。布涅托目前正在帝國南部沿海城邦,籌措人手物資。”

  “拿撒呂依真是越混越回去了,非要把所有人逼到對立面不可。”沙多萬無奈嘆氣。

  后方理事會成員趕緊說道:“老師,洛耶夫城大敗,顯然就是拿撒呂依狂妄與沖動所導致的。如今他手下最忠心的一批精英葬身大海,他已經沒有資格繼續帶領奧秘之眼了,只有老師您這樣偉大的法師,才配成為奧秘之眼真正的領導者。”

  沙多萬輕輕一笑:“我?我就算了吧。你們當初追捧拿撒呂依,不就是因為他能夠給你們帶來利益嗎?跟半人馬和豺狼人聯絡搭線、提供武器的,就是你們幾個吧?貌似還占了好幾個露天礦場。你們一見拿撒呂依勢頭不行,就這樣拋棄他了?”

  如此直白的話語,刺得幾個理事會成員目光躲閃,沙多萬則淡淡說道:“我對于領導奧秘之眼沒有興趣。當年關于這些事,我就跟米柯西爭論過,法師追求的應該是通過理性認識世界,從而觸及永恒不變的真理,奧術是這個過程中所獲得的能力,不是根本。

  舍棄根本,去追求細枝末節,甚至將細枝末節當成立足和存在的依仗,那就像是盲人揮動一根導盲棍。棍子夠長,或許還能大概分辨道路有沒有阻礙坑洼,可要是棍子太短,那就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對于我們法師來說,奧術就是這根導盲棍,終究不能代替雙眼啊。”

  那幾個理事會成員有些茫然地對視,不過也沒亂說話,他們知曉自己這位老師過去就喜歡說這些似是而非、充滿譬喻的奇怪理論,也許是因為看書太多,連說話都如此晦澀難懂。

  “當年我沒爭過米柯西,于是就放手讓他去做,他的結果你們也知道了。”沙多萬繼續說道:“至于拿撒呂依,他的奧術成就是很高,但他的心思只剩下無休止的侵吞和占有,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他的地位與能力。

  一旦失去對外部的控制,過去堆積起來的權力城堡,就像沙丘般迅速垮塌。而他要維持權威,就必須依靠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以及不斷地樹立敵人,來對內進行清洗與整合。這是一條永無休止的道路,要么將整個世界納入囊中,要么拖著你們所有人走向滅亡。”

  “老師。”當即有理事會成員說道:“既然如此,現在也只有您可以拯救奧秘之眼了。”

  “拯救?我能拯救我自己,你們能夠舍棄過去積累的龐大利益嗎?”沙多萬無奈道:“偏偏還是拿撒呂依本領夠大,將世界推動成如今這樣,現在你們誰都無法回避了,因為奧秘之眼已經無路可退。”

  “怎么會無路可退?我們無非是不再對外追求利益擴張,只保留現有基礎,難道連這也做不到嗎?”理事會成員問道。

  沙多萬回頭問道:“這件事你們別問我,問你們自己手下人,你看看他們肯不肯松手?或者你們自己試試,如果不再擴張,會有多少人立刻選擇拋棄奧秘之眼?人啊,嘗過了美味佳肴,就不會去啃黑面包了。

  誰都希望獲得更多、更好,每個人都為了追求物質收益增多帶來的感受反饋,誰都不肯停步、誰也不會撒手。如同脫韁野馬瘋狂奔逐,非要把一身血液燒光耗竭,累得虛脫才知道痛。可惜,要是緩過氣來,就會再度狂奔不停。”

  幾名理事會成員聽得有些不耐煩了,只得又問道:“那還請老師指導我們,奧秘之眼未來應該怎么做?”

  “唉,你們啊…我會試著去跟‘飛彈女王’談談。”沙多萬嘆氣道:“只是可惜人家未必樂意見我這張老臉啊。”

  理事會成員臉色也很難看,過去五芒星之塔在他們眼里,根本就是一群不入流的門外漢,就算有“飛彈女王”這種傳奇法師,相比起奧秘之眼的“凋零死月”、“奧法目錄”、“虹彩城主”,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怎么短短幾十年就局勢逆轉,反倒要沙多萬上門拜訪呢?

  陰冷森然的星界半位面中,拿撒呂依與赫賽肯隔著長桌對面而坐,在拿撒呂依面前,擺著隱形仆役烹飪的餐點與酒水。而傳奇巫妖赫賽肯面前,則擺放著一個木匣子,內側用天鵝絨鋪墊,安置著一塊古老化石。

  化石表面,是一個尚未發育的動物胚胎,成屈抱狀,仿佛屬于它的時空,就被定格在這一刻,永遠停駐不前。

  “不合胃口?”赫賽肯沒有多瞧自己面前的胚胎化石,眼眶里磷火徐徐晃動,問道:“這是你年輕時候最喜歡的煎肋排,搭配石榴酒…人老了,就喜歡念舊。”

  拿撒呂依連刀叉都沒碰,問道:“巫妖也會老嗎?”

  “巫妖一樣會衰朽,靈魂同樣會劣化,甚至意識也終將走向不可逆的扭曲。”赫賽肯語氣平靜,好像老人聊起昨日天氣:“此刻的我不過是在生與死的夾縫間艱難掙扎。”

  “所以我把‘最初亡者’的化石給你帶來了,當年你與老師從中領會到死靈法術的精華,也許這件東西能夠讓你更進一步。”拿撒呂依說道。

  “世界因祂的介入而蘇醒,祂卻成為這個世界最初的亡者。”赫賽肯問道:“祂也是一個不朽存在,你為什么不用祂來制作奧法能核?”

  “祂確實不朽,甚至是世界從混沌走向穩定的轉折點。然而祂代表著永恒的枯竭與衰亡,本身就不可能制作為奧法能核。”拿撒呂依回答說。

  赫賽肯沉默片刻后問道:“你主動拿出這個東西,想要我做什么?直說吧。”

  “我要你殺一個人。”

  “誰?”

  “‘心靈公爵’奧蘭索。”

  聽到這個名字,赫賽肯眼眶磷火微微一跳:“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我不是殺手。更何況我跟他并沒有仇怨。”

  “他殺死了凡爾瑞。”拿撒呂依提醒道。

  “那是他沒用。”赫賽肯回敬道:“而且他替你跑腿干活,死在敵人手上,我是不是還要向你追究?”

  “你要違背與我老師的約定嗎?”拿撒呂依問道。

  赫賽肯倒是從容不迫起來:“小鬼,說這話,證明你窮途末路了,已經要拿著前人的名義索求回報。”

  “你是不答應了?”拿撒呂依追問道。

  “先別急。”赫賽肯問道:“只是我不明白,為什么是奧蘭索?就我所知,你在洛耶夫城敗得這么慘,應該是彌菲賽緹絲的布局,要殺也應該是殺她。”

  “奧蘭索是彌菲賽緹絲如今最大的依仗,這個人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五芒星之塔的形勢。如果沒有他,互保同盟也建立不起來。”拿撒呂依說道:“奧蘭索就像一根核心支柱,只要他一死,互保同盟眼下所維系的多方勢力,必定失衡分裂!”

  “稍微有些道理。”赫賽肯說道:“但如今在海上的那個,應該只是分身而已,殺了也沒用。”

  “彌菲賽緹絲用洛耶夫城引我進入圈套,那我就用同樣的辦法對付奧蘭索。”拿撒呂依面露冷笑:“我會安排好一切的,到時候我跟你一起出手。”

  赫賽肯盯著桌面上的化石,沉思良久后才說道:“好,但是你只有一次機會,好好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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