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天雷降,萬劍道威臨。
天空仿佛裂開一道縫隙,將無止境的威能傾瀉下來,足可掃平半徑百尺內的威力,都聚焦在一點,全數匯集到那超越一般傳奇層次的巨人身上。
“…愚蠢!”
卡斯塔昂然怒喝,原初魔法不斷翻騰奔涌,任憑千雷萬劍襲身,他自巋然不動,全身上下光塵飛散,試圖將磅礴攻勢盡化于無,卻還是止不住部分威能散逸而出,引得巨爆連連,煙塵紛飛。
濃濃煙塵中,一點銀光流曳如星,在天雷劍光過后,直射卡斯塔而來。他反應如電,抬臂一擋,但銀光銳利無匹,直接貫穿手臂,直插胸口。
貫穿手臂的劇痛讓卡斯塔厲聲嘶吼,他低頭一看,竟是一柄銀光流轉的闊刃長劍,而在另一端持劍者,竟是一位身披玄甲、巍若太和的巨人,怒發沖冠散揚、擎劍力摧山河,面容與玄微子一致無差,卻換作威凜雄渾氣度。。
玄甲巨人手腕一振,長劍挾分山之力,直接將卡斯塔手臂絞碎,劍鋒射出內勁旋鉆轟入卡斯塔胸膛,更是炸出大片血花碎肉!
“啊啊啊啊啊啊————”
看著卡斯塔慘嚎著跌倒在地,周遭圍觀之人都大感不可思議,明明不是多么驚世駭俗的武技,居然能夠將卡斯塔重創至此,這還是那個把圣鱗之子與大地親王吊起來打的卡斯塔嗎?
這位手握闊刃銀劍的玄甲巨人,的確就是玄微子,更準確來說,是他變神行法,與星綱法壇端拱冥合,現出帝一威武法相、上圣伏魔真形。
這就是玄微子如今壓箱底的手段了,“帝一威武相”發動起來,可謂是天地偉力盡歸此身,如果他愿意,一劍劈出足以削平山峰、裂地為谷。
盡管施展“帝一威武相”需要玄微子調攝身心、運神行炁,冥合內外之力,跟超自然能力沾點邊,但這種變化手段不能被“解除法術”或者“反魔場”所驅散壓制。按理來說,只有特異能力才可以做到這點,可這又不太像是特異能力,連玄微子都說不清楚了。
玄微子創制此法,本身就是為了用來對付大地親王這種防護能力、豁免抗性極高的敵人。天雷劍光雖然看著威力驚人,也是調動天地之力攻伐,但外在的天地之力終究只是臨時結合而成,能分則能散。大地親王固然會被天雷劍光所傷,可他也能拼著付出一條手臂的代價,將法術威力打散轉移。
更何況天雷劍光于“天地”而言,不過是極為偏狹的一種存在形式,注定是有局限性的,不可能用來對付所有敵人。
而生命作為一個高度復雜的系統,不光生命本身是天地間的一個存在形式,生命內部也是多個存在形式結合。所謂“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正是敘述此理。
丹道修行要盜天地造化之機,并不是真的去偷盜竊占,無形無方之物如何盜取?其實要領會“陰符”、“參同”之妙。
當身心調攝冥合天地法度玄理,那可真就說得上是“宇宙在乎手,萬化生乎身”了。即便玄微子如今也僅僅是自玄關之門中,窺見出一絲半分的天地造化之機,遠遠未達到前人先賢所述的境界,但有星綱法壇凝攝天地之力供玄微子所用,那他自然也有更強大的神通法力。
比起驅使天地之力,將天地之力歸于一身,哪怕盡是面對面的近身戰斗,玄微子也能展現出威不可當的實力——當然了,這等本事還是只有在星綱法壇范圍內逞能。
“變身?我也會。”玄微子斜瞥了遠處圣鱗之子和大地親王一眼,帝一威武相所流露的目中神光,被盯上一眼都有靈臺大震、心神激蕩之感。
沉思不過閃念,卡斯塔被一劍斷臂、穿胸,強悍如他也嚎叫不已,靠著強悍的生命力瘋狂讓斷肢重生,但玄微子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進步再劈,闊刃長劍怒揮而下。卡斯塔勉力引動原初魔法,形成厚實如冰川般的屏障。奈何劍勢直接崩裂冰障,耀目銀芒再斷一臂。
卡斯塔受痛之際,發出震天狂嘯,方圓幾百尺內,巨石碎裂、土塊粉化,連沙塵也隨之高頻震顫起來,砂石摩挲產生高溫,居然憑空引燃點點白熾火光,駭人非常。
觀戰幾人早已躲到狂嘯音波的殺傷范圍之外,縱使如此也感覺震耳欲聾、骨節隱痛。
而在戰圈中央的玄微子,雖被狂嘯震開,但帝一威武法相臉色不變,只是杵劍而立。
這帝一威武法相不是尋常血肉之軀,更不是一般仙靈護法那樣由星光體采攝天地靈息而成,已近乎是“內外三華聚,五德始終備”的蛻凡仙身,擁有類似“法術無效結界”,理論上甚至可以達到“無視一切世間法”!
眼下玄微子固然還沒有達到這個級別,但帝一威武法相也照樣有著極高的物理傷害減免和全元素能量抗力,對削弱生命素質的傷害、能量吸取、巨創即死、惡意變形與石化等效果一概免疫,惑控心智的伎倆更是別妄想能對玄微子有用。
“就憑這樣,還不夠!”
卡斯塔吼聲一停,玄微子再度進攻。這回卡斯塔學精明了,竟是向后急忙退避,輪到他朝著圣鱗之子和大地親王退去。
“…你們…給我攔住他!”卡斯塔朝著兩人下令道。
圣鱗之子和大地親王都是一臉發懵,玄微子眼下實力已經大大超乎他們想象,逃都來不及逃,哪里還有膽量還擊?
卡斯塔駕起冰風暴急退,玄微子可不打算放過他,這家伙兇性難改,不是打退一次就了事的。不能在這里解決卡斯塔,自己恐永無寧日!心念及此,身形一拔,足踏云光飛遁疾馳,甩下圣鱗之子和大地親王,從后面趕上了卡斯塔,長劍虛劈,一道厚達十尺的“星光墻”橫亙在前。
卡斯塔一頭撞上星光墻,仗著原初魔法將其消融瓦解,卻也遲滯一瞬。玄微子毫不猶豫,飛身挺劍。
“陰陽始判,開天辟地!”
劍中陰陽運煉磋磨,劍鋒之上竟有斷裂空間的威能,無視一切防護能力,貫穿卡斯塔背心,帝一威武法相順勢將其壓倒在地,如踐龜蛇。
“天星照應,地氣沖凝,如律令行——移山岳,決江海!!”
玄微子靈臺發內音、符吏引地氣,借助星綱法壇勾纏山川精氣、大地脈動之妙,發動移山之力,帝一威武法相頂上,云霞濤聚如重巒疊嶂,空間也為之一凝。
下方的卡斯塔頓感泰山壓頂之重,不光是幾乎粉身碎骨的重壓,連同七竅五感、四肢百骸也被一并被封印鎮壓,比起法師的“永恒靜滯”與“禁錮術”還要強大得多,簡直就是拿一座山脈來鎮壓住卡斯塔,連他那狂亂無序的心智也幾近靜錮。縱使卡斯塔有解構一切魔法效應的原初魔法,此刻也只能勉強做出一些抵抗,迅速回歸寂靜之中。
艾絲梅朵撓著細卷發,酒醉醺醺地爬出大篷車,聽著柴堆鎮外山呼海嘯的廝殺聲,還有時不時傳來的法術爆鳴與震動,她隨便翻了個白眼,嘴里嘀咕道:
“一大早就開打啊?鬧個沒停啊、啊、阿嚏!噢喲?怎么還有點冷?”
艾絲梅朵雙臂互抱,搓著手臂給自己發熱取暖,還順便從大篷車里摸出一瓶酒,用牙齒咬掉木塞,頓頓頓地猛喝了幾口,把臉色都灌得微微發紅,讓身子暖和不少。
“呼!要是有幾瓶瓦努亞的海盜蒸餾酒,再搭配桑迪恩群島的海鮮烤串,這才是人生享受啊”
卷發女性晃晃悠悠地在柴堆鎮內瞎逛,漫無目的地行走著,路上與時不時有受傷士兵被抬進醫院,或者負責遞運物資的民夫跑過,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婦女也幫忙煮水燒灶、準備餐食。雖然柴堆鎮內氣氛緊張熱烈,卻不見有慌亂驚恐,眾人似乎已經看見勝利的曙光。
鎮子上沒有人留意艾絲梅朵的行蹤,就見她身形飄忽,步伐動作不快,幾個閃現就來到柴堆鎮西北方的山林之中,提著半瓶子晃蕩的劣酒,撥開披頭遮臉的細卷長發,看著眼前老藤纏繞的女巫小屋,臉上若有所思,隨即淡淡一笑,來到附近那處魔法涌泉。
就見架起大釜的魔法涌泉旁,年輕女巫舒芮正雙目空洞地盯著大釜內中旋轉不停的魔藥,嘴唇開闔地念動著無聲咒語。她那只魔寵肥豚鼠慢吞吞地爬來,阻擋在艾絲梅朵前面。它懷里抱著一根芹菜莖,一對黑豆豆般的眼珠子,濕潤的鼻子微微抽動,看上去可憐兮兮。
“估計很多人都沒想到吧,堂堂古代巨人造物之一,號稱‘陸地吞礦者’的加拉翁巨獸,竟然能變成這副可愛模樣。”艾絲梅朵伸了個懶腰:“或許它來到這里會有些熟悉的感覺吧?畢竟就是它把周圍地底的礦脈全部吞噬,靠著體內魔力熔爐轉化成上升階梯的原料。”
年輕女巫停下念咒,抬頭眨了眨眼,看向艾絲梅朵的眼神也有些許變化。
“你是第一個能夠看穿我施加的封印,而且就算能夠看穿,也不是誰都能認出加拉翁巨獸的。”年輕女巫眼角不經意流露出絲絲魔力,將周圍空間封鎖起來。
“不用那么緊張嘛,嗝”艾絲梅朵打了個酒嗝,擺手道:“我又不是來告發你的,再說了,你以為奧蘭索他真的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嗎?”
年輕女巫保持著臉上笑容,并無半分忌憚,反倒一派從容淡定:“你這么擔心你那位學生?就沒想過我其實是打算幫他?”
“如今的奧蘭索可未必需要你幫忙哦。”艾絲梅朵似乎察覺到什么,朝天吐了一口酒氣,說道:“你也發現了吧?他有對付那位寒霜之主的手段,用不著你去賣這份人情。”
年輕女巫目光望向遠方,有些驚訝地說道:“將整個魔法陣的力量聚集在自己身上?虧他想得出來!就不怕發生什么意外,直接被外力撕碎了身體嗎?”
“這個魔法陣本來就是奧蘭索布置的,還有誰比他更了解如何運用其中的力量?”艾絲梅朵笑道:“話說你的預言能力進步不少嘛?我猜你應該是預見到卡斯塔的到來,所以先于其他人來到柴堆鎮。
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像是沙多萬那樣的老家伙,一向珍惜生命,遇到傳奇法師同行,反而不會主動挑起戰斗。就像叢林中的野獸,在各自領地相安無事,保持距離。倒是以太會那些呆頭鵝,真以為自己本事高明,連自己即將面對的敵人是什么實力都沒搞清楚。”
年輕女巫有些慚愧地搖頭道:“我不也錯判了嗎?能夠教出奧蘭索這樣的學生,我真的看不透你了。”
“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如果你肯主動出手幫忙,派五芒星之塔幾位高等法師前來,你們的力量自然能夠牢牢扎根在此,而不是靠著一個負債累累的年輕法師。”艾絲梅朵說道。
年輕女巫眼中流露出好奇神色:“我忽然生出一絲預感,你與你這位學生,似乎并沒有那么熟悉…你難道不明白?如今這位奧蘭索醫師真的樂意讓別人來幫忙?以他與內勒姆的關系,完全可以邀請對方前來協助,他卻連這都不肯。我要是大張旗鼓出面,你覺得他會樂意見到嗎?奧蘭索醫師是一位掌控欲很強的人,在他面前倒不如稍顯卑微,這才能更長久地相處下去。”
艾絲梅朵兩手一攤:“是嗎?人家艾比利特主教可是光明正大地選擇投靠奧蘭索,總比起你偷偷摸摸往魔法陣里摻入自己的東西要好吧?”
“那我把同樣的話語還給你——你以為奧蘭索他真的完全不知道我的存在嗎?有些事情彼此默契,不用說得太清楚,如果他主動來詢問,我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年輕女巫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眸一轉,說道:“原來如此,如今這個奧蘭索,并不是你的學生。看來你被那群心靈術士擺了一道啊,這是其中哪一位半巨人選擇回歸現實了?”
“你似乎知道不少東西嘛。”艾絲梅朵說道。
年輕女巫朝著地上的肥豚鼠招了招手,將這只憨態可掬的魔寵抱在懷里,笑瞇瞇地說道:“沒辦法,我們這里有一位成天宅在家里的大少爺,他的目光足以穿透心靈的帷幕,看見另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