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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對話

  位于通訊晶塔基座中樞的監控室內,芬拜倫雙眼緊緊盯著一個懸掛在上的巨大水晶儀表,上面顯示著城內各處戰況,無論是“反傳送咒文塔”,還是內外城墻的結構,都有十分完善的標識。

  “第五小隊接替第三小隊,第七小隊掩護第三小隊…第三小隊,你們已經損失一半人手,立刻退下來!”

  “突擊大隊,你們以最快速度,從側面擊潰操作破城重弩的人手,繳獲重弩后,朝敵人軍陣后方發動攻擊。”

  “軍需官,將倉庫內最后一批魔杖送到城墻…不要多問,軍團長已經向我授權,就按我說的做!”

  此時芬拜倫正在對著一個小鐵盒模樣的傳訊奇物說話,不斷切換通訊對象,并且留心觀察著水晶儀表上每一隊軍團人手的動向。

  水晶儀表下方的環形桌旁,都是精通預言系的軍團法師,他們負責將各處戰場情況匯報過來,十幾張嘴此起彼伏高聲說話,換做是普通人早就被煩得腦漿沸騰了,芬拜倫卻是高度專注,耳朵不放過任何一個字節。

  “軍團長,城內發生多處暴動,不僅僅是平民,甚至還有一些守衛倒戈,朝著咒文塔發動進攻!”一道消息傳來。

  芬拜倫看著水晶儀表上,代表著“反傳送咒文塔”的圖標接連閃現,他朝著傳訊奇物說道:“各處堅守咒文塔,軍團高等法師由外而內逐一清除暴動。”

  “代理總督,我們抓住達基巴了。”

  “抓住了?”芬拜倫剛下達命令,就聽見預言法師的匯報,他生出警惕問道:“是在哪里抓住他的?他有沒有反抗?”

  “消息說在通往內城區的一處城門將他截住的,他好像受傷了。”

  芬拜倫皺了皺眉,說道:“把人帶來,我要親眼看到他。”

  沒過多久,兩名軍團士兵將達基巴帶來,他臉上還帶著用鈍器砸過的傷腫,整個人昏昏沉沉地,需要兩名士兵架著拖到芬拜倫面前。

  “就在這里拷問他!”芬拜倫從自己的口袋中找出一根“探查思想”魔杖,扔給了一旁擔任護衛的奧秘騎士。

  奧秘騎士接過魔杖,上去直接給達基巴一巴掌,抽得他身子一震,“探查思想”的效果貫穿全身,芬拜倫帶著威嚴語氣喝問道:“你跟奧蘭索醫師到底什么關系?說!”

  被兩名士兵揪住衣領提起來的達基巴,臉上留下金屬護手的印子,嘴角流血,外貌十分狼狽,可聽到芬拜倫這話,卻是面露笑容,一點不像是被逮捕拷問的人。

  “如果是幾天前你問我,我或許還能回答…現在,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快說!”奧秘騎士顯然習慣于嚴刑拷打,直接狠狠一拳搗在達基巴腹部,捶得他張口干嘔。

  “哈哈…咳咳咳,哈哈哈——”達基巴卻絲毫不受其擾,仿佛重拳毆打不過是給自己撓癢癢,身體佝僂著還放聲大笑:“他果然要殺我,果然要殺我!”

  芬拜倫聽見這話,臉色陰沉地問道:“是奧蘭索醫師指使你探聽帝國軍團消息嗎?”

  “你們不會到現在還沒搞明白吧?一位高等心靈術士,哪里需要額外派遣人手潛伏刺探啊?”達基巴一臉癲狂愉悅:“我甚至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被他操控的,搞不好你們這些人當中,已經有人成為了他的傀儡,卻還不自知呢!”

  達基巴這話一出,立刻引起周圍眾人彼此戒備對視,唯恐從自己看不到的角落射來一發“強酸箭”或“閃電束”。

  “不要被他挑撥!”芬拜倫念頭一閃,立刻省悟過來,怒目瞪著達基巴說道:“奧蘭索究竟藏身何處?如果你選擇配合帝國軍團,我們可以去請最好的煉金術師與惑控法師,為你治療心靈!”

  “不不不、來不及了。”達基巴眼神如同沉浸在混亂無序中的海洋中,瞳孔不曾聚焦在任何人身上,聽他說道:“你們應該跟我一樣,體會一下這種極致的混亂。

  我的思維與習性被瓦解得支離破碎,我回顧起自己的人生,發現曾經有無數個瞬間、無數個選擇、無數條道路呈現在我面前,可惜我只能順從著自己的本能、順從著自己的欲望、順從著環境施加給我的各種約束,最終讓我走向這個結局…我的命運,已經走到盡頭了。”

  “認真回答!”負責拷問的奧秘騎士狠狠一腳,將達基巴的踝骨踩碎。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還有另一邊,快踩、快踩啊!哈哈哈——”達基巴發出尖銳笑聲,癲狂之態讓在場眾人都感覺極為詭異,不像是他們在拷問達基巴,反倒像是達基巴在審視著他們。

  “你的命運走到盡頭,是什么意思?”只有芬拜倫從達基巴的話里聽出一絲難解之意。

  達基巴這時才露出認真表情,說道:“芬拜倫、參謀書記、代理總督,你即將要面對的那個人,擁有著超越了常人的思維與認識能力,他想要追索探求的事物,絕不是沉湎于勝敗得失之輩所能揣度的。”

  芬拜倫用緩慢地語氣問道:“那他究竟想要什么?”

  “唔,非要我說的話,大概是…‘超越’吧?”

  達基巴剛說完這話,一道玄妙詩韻攜劍意、伴清風,從外界直逼而入——

  “三尸擾攘,六賊蠢動,魔頭掙脫黃金枷。好你個陰身惡體,看來是留你不得了!”

  這番話不是通用語,只有達基巴一個人聽明白了。而芬拜倫猜測是某種咒語真言,立刻喊道:“小心!有人闖進來了!關上所有閘門!”

  為了抵擋內勒姆的進攻,如今芬拜倫所處的通訊晶塔周圍,已經沒有高等法師駐守了。在他下令之后,通訊晶塔內一道道加持防護法術的閘門相繼落下。

  被厚重閘門分割的廊道或廳室之間,事先布下的“重霧術”咒文釋放出大量濃密云霧,任何人在“重霧術”范圍中,都會被感覺足陷泥沼,無法奔跑疾行,哪怕能夠飛行也會被影響!

  “趕緊偵測,看他在哪個區域!”芬拜倫對一旁預言法師說道,作為通訊晶塔最核心的監控室,這里對一切預言系奧術都能提供增益效果,各類定位、偵測、遙視,能夠更為有效地突破豁免能力。

  十多位預言法師分別聯系通訊晶塔內外各處偵測咒文、預言晶石,將每一個被閘門封堵的空間來回掃視,都沒有發現任何外人。

  監控室中死一般的沉寂,只有達基巴發出瘋瘋癲癲的刺耳笑聲,身子跪在原地,被兩名士兵架住才不至于倒下。

  芬拜倫則被這笑聲一激,隱約被打開了一條思路:“等等,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正好抓住這個人?如今火舞城的戰況,奧蘭索醫師如果明白事理,那他應該去支援內勒姆,起碼也要在城內大搞破壞。

  這個人就像是特地送上門來的,可這里面又有什么用意?奧蘭索的表面舉動,往往隱藏著更深層次的策略,他應該是預料到我會關閉通訊晶塔的閘門,關閉、關閉…”

  芬拜倫緩緩轉身面向達基巴,可是他的目光轉而望向架著達基巴的那兩名軍團士兵,其中一人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是你——”

  芬拜倫剛剛察覺到異常,話還沒說出口,達基巴的身體眨眼間化作晶體雕塑,然后被輕輕一掌推出。

  晶體化的身體隨即轟然爆碎,散作漫天晶瑩。“晶雹術”形成了數以千計的劍形水晶碎片,在監控室中飛散開來。

  頃刻間晶如瀑、劍似潮,斗室之中,七彩華耀、晶芒怒卷、劍雨千湍,只是一個呼吸間,水晶劍芒直接收割掉監控室中幾乎所有人性命,每一個人身上都插著數十近百不等的水晶劍芒,猝不及防的密集攻擊直接讓在場十多位法師當初殞命。

  “可惜了,如果你們關閉了‘反傳送咒文塔’,這里起碼有幾個人能通過事先準備的傳送法術逃掉。”

  兩名軍團士兵身上好似有一層薄膜緩緩消融,顯露出玄微子與沃夫,而在滿布劍痕的監控室中,除了他們兩個,就只剩下芬拜倫一人毫發無損地靠在環形桌旁,臉色錯愕地看著周圍慘狀。

  有幾位奧秘騎士體質強悍,幾十道具備實體的水晶劍芒貫穿四肢軀干,居然還沒立刻死亡,被釘在墻上試圖掙扎,鮮血留得滿地都是,想要開口卻不由自主地噴出鮮紅血塊,漸漸氣絕。

  玄微子抬手看著指尖旋繞的精微氣息,那是將所有心靈異能凝聚而成的劍意,是比具現化的念刃武器更為純粹精微的心靈異能。

  芬拜倫壓抑著內心的不安與恐懼,他的指尖觸碰到桌面上漫溢的血漿,不敢多看旁邊那個被水晶劍芒削去上半顱骨的預言法師,開口問道:“你是怎么進來的?通訊晶塔入口處有多重偵測法術,不可能依靠法術偽裝進入。”

  “到了這種時候,還想著套話嗎?”玄微子笑了笑,說道:“也罷,本就是來見你的,說說也無妨…我不過是利用星光體,吸收了兩名軍團士兵的生命信息,加以變化之后,即便在‘真知術’、‘秘法視覺’之下,也不能看出破綻。”

  想當初玄微子就是靠這套混入了斑獸部族、殺死了圖·冉迪,如今修為更進,以星光體施展的變化靈能,只需要有原主的生命信息,就能夠輕易蒙騙過偵測法術。

  除非被“反魔場”籠罩,直接瓦解掉星光體覆體變化,否則就只能靠著對原主的熟悉程度,試著能否看出破綻了。

  “難怪、難怪…”芬拜倫下巴微顫地說道:“你有這種能力,想要暗殺什么人,幾乎沒有誰能夠攔得住你。”

  “或許是吧,但暗殺能夠解決所有問題嗎?不見得吧?”玄微子笑問道。

  芬拜倫有些頹廢地點頭道:“對啊,花費幾年布局,用來暗殺內勒姆的行動,最終不還是失手了嗎?如今城外的戰斗,恰恰是暗殺失敗的代價。”

  玄微子卻說道:“不盡然,如果我沒插手,內勒姆想來只有死路一條。”

  “怎么說?”芬拜倫忽然起了興致,語氣像是跟一位老朋友交談。

  “在你們實施暗殺、即將成功的時候,我事先給內勒姆的一瓶‘延壽靈藥’,意外地讓他增強了身體機能,成功掙脫束縛,這是第一次。”玄微子豎起手指數數般說道:“內勒姆逃脫后,你們啟動全城的‘反傳送咒文塔’,如果不是我率先發現內勒姆,帶他逃入下水道,在你們滿城布防的情況下,他很可能會被發現,這是第二次。”

  芬拜倫認真思索著,接口說道:“就算他能夠躲過我們的搜捕,軍團長遲早也會以他的情婦子女為要挾,逼內勒姆現身,沒有你的幫助,內勒姆劫獄就是自投羅網,這算第三次。”

  “甚至說,如果我等下不去救內勒姆,面對弗斯曼和帝國軍團拼盡全力戰斗,他估計也兇多吉少。但看他這么貪生怕死的性格,要真是斗不過,估計還是會逃跑。”玄微子笑著說道。

  芬拜倫卻從這話之中聽出不祥之意,問道:“難道你不打算去救助內勒姆?”

  “不好說呢,看情況吧。”玄微子攤手聳肩。

  “看情況?看什么情況?”芬拜倫問道。

  玄微子則一臉認真地說道:“用思考代替發問,我不喜歡事事都要回答。”

  芬拜倫身處此情此景,還真就像是一名乖學生,仿佛回到黑斯廷大學的課堂上,面對教師的問題,芬拜倫喃喃自語起來:

  “從你救助內勒姆法師的情況看來,你本人似乎并不打算事事都主動出手,而是假借別人的力量來達到你的目標,甚至僅僅是表面上的目標。

  內勒姆法師這次得到你的救助、收復了火舞城,以后肯定會重用你。可你現在并沒有急于去救助內勒姆法師,那說明目前內勒姆法師的情況,并非是你所樂見的。

  那究竟是什么情況呢?首先你肯定仍然需要活著的內勒姆法師,因為他代表著五芒星之塔的利益,我猜測這是你未來所需要的。而你則是利用我們弗斯曼軍團長,他…”

  芬拜倫想到這里,臉色驚變道:“你打算讓軍團長清除掉內勒姆的勢力、殺光他的子女們?!”

  玄微子輕輕鼓掌,說道:“確實不錯,不愧是我看重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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