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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瘟疫

  玄微子從地洞中跳出來,周圍是一個昏暗的地窖模樣,圓筒木箱塞滿每個角落,只留下一條堪堪夠一個人通行的狹隘路徑。木質箱桶散發出陳香氣味,一如貯藏倉庫該有的狀態。

  內勒姆、沃夫則先后從地洞中爬上來,內勒姆朝著地洞念咒施法,泥土倒旋、磚石翻飛,連通了下水道的地洞被奧術力量重新修復,掩蓋掉他們曾經出入的痕跡。

  玄微子笑道:“萬一外面戒備太嚴,我們恐怕還是要躲回下水道哦。”

  內勒姆打了個冷戰,說道:“那我寧可后半輩子都躲在這間安全屋里!”

  玄微子此前散出去的星光體老鼠將魔法豌豆埋藏到火舞城下水道各處做準備,另外按照內勒姆所說的安全屋位置,直接將一枚魔法豌豆埋到安全屋下方地底,施法令其長成魔藤。

  魔藤滲透出酸液,連鉆帶攪,打通了從下水道至安全屋的一條地洞,內勒姆解除掉覆蓋整個安全屋的防護法術后,便可以輕松鑿穿地底,來到安全屋的地窖之中。

  倒不如說,內勒姆的安全屋有大半都處于地底,就好比如今這間毗鄰內城區的安全屋,它的上方就是一個自帶公共浴場的大型旅館,安全屋的出口是一個位于鍋爐間的暗門,外面堆滿了用來燒水的木炭——又恰巧是來自于柴堆鎮的原木。

  而內勒姆說要后半輩子躲在安全屋里,雖然有所夸大,但可見此地儲備非常充裕。大量耐貯存的食物和酒水堆滿了最底層的地窖,自不必多說。

  另外還有家具齊備的房間,各類卷軸、魔杖、藥劑,堆滿了一墻壁的書架。甚至還有簡易的附魔加工臺,以及各色水晶寶石、魔法原料,隨時能夠在安全屋直接制作加工一批魔法物品。

  就連衣柜中的法師袍都湊齊了奧術八大派系的八種顏色,便于內勒姆換裝易容。

  玄微子粗略看了看,內勒姆的安全屋簡直就像地球上那些為了核大戰準備的私人地下工事,如果不是擔心會被發現,說不定安全屋的規模還要翻幾番。

  “這也太怕死了。”玄微子心中暗笑,然后對內勒姆問道:“說實話,你真的只有三間安全屋嗎?”

  就見內勒姆露出神秘的笑容,回答說:“奧蘭索醫師,這種事就不要追問了吧?”

  玄微子抱著雙臂點點頭,內勒姆除了是一名九階法師,也是火舞城的首席法師顧問,憑這個位置,哪怕不刻意撈取財富,各種資源也會自然伴隨權勢聚集而來。

  而內勒姆如果真的想要長保富貴,光是在火舞城三間不見天日的安全屋,肯定不能保障他的退路。說不定在新舊大陸,都有內勒姆自己的私人莊園、秘密宅邸。

  只不過要是內勒姆混到要躲去那些地方,說明他徹底與火舞城告別了。這種結果絕對不是內勒姆想看到的,所以但凡有一絲機會,他都要奪回火舞城的主導權。

  內勒姆重新換上一套法師袍,各種戒指、手鐲、項鏈統統帶上,挎包中塞滿卷軸與藥劑,其余事物統統塞進次元口袋中,幾乎將這間安全屋搬空了。

  雖然嘴上說要躲在安全屋,可在場眾人都知曉此地不宜長久停留,不過玄微子還需要多做一些準備,在安全屋中打坐行功,那只金羽烏鴉就在安靜停在交疊的掌心上,散發著一輪金光,如同懷捧寶珠一般。

  這只金羽烏鴉也是玄微子以雷法召將煉就而成,但與恒益子以一套奧能鎧甲為基礎、勾連奧法星圖不同,金羽烏鴉是玄微子在內外交感、凝煉生機的基礎上,以星光體書寫一道“飛神謁帝真形符”,點化其中一只飛鳥斥候而煉成。

  玄微子所書真形符,乃是源自道法科儀中的“飛神謁帝法”。雖然看上去像是讓元神出竅飛升去拜謁天帝,實則仍是內在修持為主。

  若依丹道之說,是神炁合抱、還轉洗煉,歷經九上天梯,最終識神退藏,元神受元炁簇擁,飛入紫府、回歸發源之地。至此,神炁合一、身心不二、金丹大成。

  若依存想之說,此身有一萬八千神,執掌斗杓的太一天帝便是蘊藏先天靈明的腦宮金闕、泥丸高穹。身中萬神上升、朝謁天帝。如有這等成就,無需執泥于升壇建齋,一身千真萬神便是法壇道場、萬事具備。

  后來“飛神謁帝法”融攝入雷法之中,既有內外神炁交感、激博陰陽而發雷霆,也有內外三萬六千神、撥動斗杓而應雷機。

  而玄微子書“飛神謁帝真形符”,其實就是將自己的修行之功凝煉并寄托在外。只不過這個世界沒有北斗璇璣作為斡旋造化之樞機,玄微子隨緣而覺,以生發主宰之力最為鼎盛的太陽之象,讓這只烏鴉化現出金烏之形。

  按說此等“御神為體、煉符為用”的法力,略微超出了玄微子如今丹道境界,可星光體與心靈異能的存在,能夠讓純粹的內修功果,外顯成有為之用。這還是多虧不同世界的規則法度有差異。

  也正是因此,這只“飛神金烏”比起形貌偉岸卻略帶稚趣心性的恒益子,沾染了更多玄微子孤高峻傲的心性,頂著金色冠羽,更是少有正眼瞧人的時候。

  玄微子則順水推舟,將四枚朱篆兵符與飛神金烏勾連一同,使其作為居中斡運之“魁首”,由它來統領四部猖兵。

  這樣一來,飛神金烏就像搭載了大批士兵的運輸機,隨時能夠放出千百猖兵參戰,比起狄安特操控風暴巨人時,要保持一定距離、并且高度專注,玄微子這么做可是輕松方便多了。

  至于玄微子如今的丹道修為,則比較特殊一些,前段日子重歷風邪劫,還轉功夫已足,甚至還有紫金霞光這等外相,其實距離金丹大成只差一步。

  “丹華已現紫金,妄心何處尋覓?”玄微子心中默念,繼續抱元守一、內觀身心。

  芬拜倫在幾位軍官的陪同下,來到外城區的衛戍城堡。如今這里已經被帝國軍團給征用,成為安置軍團士兵主要場所。

  城堡外圍有人工的護城河,位于火舞城內一條人工運河的上游。高大的衛戍城堡外表刷上了紅色墻漆,城垛如同鋸齒,高低延伸,就像是一整片燃燒舞動的火焰,一如火舞城的名稱。

  只不過崩缺的城墻、殘破的瞭望塔、滿布焦痕的城門口,無不昭示著曾經發生過的激烈戰斗,如果仔細一些,還能從城門洞的內側墻壁,摳出一些徹底融爛的焦黑皮肉。

  芬拜倫沒有理會那些,他目光如同鷹隼銳利,好似同時兼備著“鷹之威儀”、“梟之睿智”的效果。他的視線從不在任何一人身上停留太久,但各種細微情況都不能逃脫他的觀察。

  握著長柄斧鐮卻不停打哈欠的站崗哨兵,在馬廄中雙臂發抖鏟挖糞便的民夫,聚在一塊打牌喝酒說說笑笑的休班士兵,坐在樓梯邊上臉色蒼白的戰斗法師,以及在城堡上空盤旋叫喚的烏鴉。

  芬拜倫皺起眉頭,這種情況讓他很不滿意,原本紀律嚴明的軍團士兵,怎么一來到火舞城就變成這副模樣?喝酒耍鬧就算了,可是那么多人病弱無力,這分明是就是瘟疫流行的征兆!

  還沒來到后方的軍營,芬拜倫就看見兩個士兵抬著擔架經過面前,立刻將他們喊住:

  “停下!軍營中有煉金術師,你們干嘛把病人往外抬?”

  兩名士兵面帶敬畏地將擔架放下,他們不敢說話,芬拜倫滿臉怒意地過去觀瞧,擔架上面躺著的已經不是活人了,而是一個滿臉黃黑斑塊的死尸,并且全身浮腫,兩眼凸起無法閉攏。

  “你們這是要將…尸體,搬去哪里?”芬拜倫問道。

  士兵回答說:“火舞城中的大墓地,煉金術師們說了,尸體不能放在軍營中腐爛。”

  芬拜倫擺了擺手,趕緊讓士兵將尸體搬走,然后徑直往城堡軍營而去。還沒等他靠近,一股夾雜著排泄物、嘔吐物與各種怪異藥劑的濃烈惡臭,不留情面地吹拂而來,竟然還有幾分溫熱潮濕,讓人無法忍受。

  芬拜倫從懷里抽出一張手帕掩住口鼻,軍營之中是排列整齊的雙層床鋪,幾乎有一半床位躺著發病的士兵,還有一些是火舞城原本的守衛。

  輕淺的呻吟聲、粗重的喘息聲、無法停歇的咳嗽聲、痛苦的嘔吐聲,以及來來回回忙碌眾人的叫喊聲。

  “參謀官。”一名來回檢視病人的煉金術師來到芬拜倫面前,他身穿的白色長袍上有紅褐色的噴血痕跡,估計是哪位倒霉病人留下的。

  “情況怎么樣?”芬拜倫問道。

  “很、很嚴重。”煉金術師額頭上都是汗,如今正值盛夏,城堡軍營中也更是悶熱,聽他說道:“這種病癥我們從未見過,不像是土著傳播過來的吸血蚊熱和顫抖病,倒是、倒是…”

  “說!”芬拜倫不耐煩地低喝道。

  “倒是像死靈瘟疫。”煉金術師說道:“患者主要是內臟衰竭,甚至有一些人還沒死,就已經出現內臟壞死的情況。我們有人做過解剖,發現死者的腐敗情況會繼續加劇,如果讓尸體留在軍營中,恐怕會造成更大危害。”

  “死靈瘟疫?”芬拜倫心念急轉,這么劇烈的死靈瘟疫,絕不是一般死靈法師可以做到的。但偏偏火舞城最近就有過一名非常高明的死靈法師出沒。

  “狄安特?他沒理由對我們出手啊!”芬拜倫忽然又想到,他們事后并沒有找到狄安特的尸體,僅僅只是無法聯系上而已!

  “莫非他跟內勒姆聯手了?”芬拜倫立刻推翻了這個想法,他就是經過深入研究,明白狄安特對內勒姆也有深刻嫉恨,才跟弗斯曼進言,邀請此人聯手。

  壓下心中猜疑,芬拜倫說道:“我會立刻調派城中所有煉金術師以及死靈系的專精法師,看看能否解決…另外,內城區有幾位教會牧師,我也會讓他們前來。”

  芬拜倫本人對神圣之主教會沒有法師那么強烈的鄙夷,對他來說,只要能夠有助于解決問題的,就是能用之人。

  “那…關于瘟疫的事情,要不要通知火舞城的民眾?”有位軍官在一旁問道。

  “絕對不能!”芬拜倫斬釘截鐵地下令道:“從這一刻開始,所有關于瘟疫的消息,都不準傳出衛戍城堡!你們給我管好下面的人,但凡有誰泄露消息,直接將他們扔到這個軍營來!”

  芬拜倫想到軍團中瘟疫爆發的消息,一旦被內勒姆與奧蘭索醫師得知,他們一定會趁機出來搞破壞。于是趕緊補充命令:

  “從現在開始,反傳送咒文塔增加三倍守備力量!軍團所有士兵,只要還能站著喘氣,統統給我輪流進入下水道搜查!”

  時至半夜,三名年輕女性渾身酒氣、勾肩搭背,從一家燈火輝煌的高檔酒館中走出來,每人手里還拎著一瓶名貴紅酒,沒有絲毫風度地直接對瓶吹,猩紅酒水澆濕了胸前裸露的大片雪白。

  “男人…都他媽的…沒個好東西!!”芬拜倫的女助理猛喝了一口酒,倚靠在好姐妹肩膀上,腳步晃晃悠悠,在安靜的街道中直接叫喊了出來。

  “對!沒個好東西!”她身邊的好姐妹也跟著喊:“尤其是那個內勒姆,八十多歲的老鬼,還成天裝嫩!”

  “呸!軍團里那些臭軍官,不還是一樣?天天不洗澡、渾身汗臭味,而且興致一來,就把我摁在桌上硬插,靠!”

  好姐妹轉而對女助理說道:“你就幸運啦,一下子就被芬拜倫參謀書記給提拔為助理…噢!他現在是代理總督啦,你什么時候做總督夫人啊?”

  “對對對!你當上總督夫人,可別忘了我們。要是有好男人,記得推薦給我們!”

  女助理卻無來由地生出煩躁,罵道:“芬拜倫?他?呵!他就是弗斯曼的一條狗!說不定還每天晚上給那位‘炎魔之子’趾!”

  “原來是真的啊?”好姐妹醉地稀里糊涂:“也就是說,咱們這位軍團長和參謀書記,每天晚上都要干那種事?”

  “哎呀別看不開嘛!我明天推薦你幾本小說話劇,讓你了解一下,男人之間的…愛情!嘔——”好姐妹說完便撐著墻角嘔吐起來。

  三位女性任意表現各自的醉酒丑態,夜晚街道空無一人,她們腳步迷亂、身形搖晃,不由自主地朝著陰暗小巷中走去。

  昏暗迷離的燈光,在墻壁上映出一團怪異的觸手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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