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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飲血

  年輕扈從抱著一大摞卷軸、文書,分量多到要用下巴壓著,晃晃悠悠地走下樓梯。過道上來來去去的忙碌人影,遠處傳來爭吵聲音,透過玻璃窗,就能看見領主城堡外排著隊的許多商販與民眾。

  赤紅伯爵死后,薩雷米爵士帶著年輕扈從和一伙新入教的教友趕到萊根城,在當地民眾面前展示了赤紅伯爵的頭顱,并且宣布萊根城暫時由神圣之主教會代為掌管。

  這件事在萊根城引起巨大轟動,原本城中還有赤紅伯爵手下一批法師和守衛,遇到這種情況完全喪失了斗志,任由當地教會將薩雷米爵士迎入領主城堡。

  至于萊根城中的商販和大戶人家則有些緊張,他們都是與赤紅伯爵簽訂了長久的合同,因為有地契與低廉的租稅,所以才選擇留在萊根城謀生。如果新上任的統治者否認赤紅伯爵以前的約定,那他們在萊根城中的財產可能會遭受損失。

  所以薩雷米爵士剛進駐領主城堡的當天晚上,還沒來得及做禱告,精明的商戶們就排著隊要來求見薩雷米爵士,而且往教友手中塞錢袋子,就連年輕扈從自己都被塞了好幾個。

  “這才一個晚上不到,你們就墮落了?!”知道這件事的薩雷米爵士將前來求見的商戶趕了出去,然后拎起鞭子抽在眾人身上,大罵道:

  “就是因為這種貪婪,才會讓萊根城的風氣如此腐朽!總是貪圖眼前一點小利,而不知道放縱這種行為,會對信仰造成多大的破壞!”

  暴怒的薩雷米爵士當時恨不得拔出劍來懲戒罪惡,萊根城的老主教連忙勸阻,只好召集起領主城堡中那些文書吏與會計員,開始收集整理赤紅伯爵留下的檔案。

  但薩雷米爵士信不過以前赤紅伯爵的人手,將他們統統趕走,要求年輕扈從負責整理檔案文件。

  “我就不信,沒了赤紅伯爵的人,我們就無法管理萊根城了?當年我也在抄經院中學過如何整理文書檔案!”薩雷米爵士說道。

  結果推開領主城堡中的檔案庫,密密麻麻堆滿墻壁書架的卷軸和文書,看得眾人一陣頭暈眼花,從萊根城開拓至今,各種土地產業開墾、買賣、歸屬的記錄,都被集中在此。

  光是整理文書檔案還是次要的,薩雷米爵士要求萊根城的商戶拿出各自的文書檔案重新核對,然后頒發本地教會新發行的許可,只有獲得教會許可的商戶才能在萊根城繼續經營。

  不過這一回必須是薩雷米爵士本人親自認定、誠信經營的商戶店鋪才能獲得許可,而他對于商人一向抱持懷疑,于是讓教友傳告萊根城居民,允許他們對過去商人的不法行為進行舉報。

  這個消息一傳出,立刻就有大批居民蜂擁而至,他們高喊著“讓教會主持公道”、“還我薪水”的口號,來到領主城堡向城中商戶瘋狂舉報。

  不到半天時間,事情就開始失控了,一些城中手工匠人還沒去舉報,就自行組織起來,沖入商鋪與大戶人家中搶劫。

  部分有錢的商戶雖然也聘請了低等法師作為“安保顧問”,可是面對動輒幾百名興奮狂熱、手拿鐵錘的工匠,還靠著材料與咒語才能施法的低等法師,見形勢不妙,早早就跑路了。

  至于萊根城原本的守衛士兵,他們最初都是由赤紅伯爵一手提拔組建的私人部屬,現在長官已死,他們對于新來的薩雷米爵士只是表面服從,實際上放任萊根城中的混亂,逼得薩雷米爵士將他們的隊長叫來,勒令整頓城中治安。

  年輕扈從聽見薩雷米爵士與守衛隊長爭吵,那位守衛隊長一直在說什么“武器生銹殘舊”、“盔甲缺乏維護”、“守衛訓練荒廢”、“前任拖欠薪水”,總之就是各種理由推脫,不肯派人去管理治安。

  “你真當我是傻子嗎?這記賬本上面寫得清清楚楚,赤紅伯爵兩個月前就給守衛隊一批全新的武器和盔甲!就連守衛隊的薪水都是每月按時派發的!”薩雷米爵士指著書桌上那厚厚的賬本,手指使勁,幾乎要將賬本戳穿。

  將頭盔夾在腋下的守衛隊長聳了聳肩膀,說道:“先生您剛到萊根城,不明白我們這里的情況。這記賬的都是那些文書吏和會計員,薪水能不能發到手上,我們可管不著,以前我好幾次向伯爵申訴,他總是一拖再拖。就連兩個月前的盔甲都是從其他地方買來的二手貨。您瞧,我這件胸甲凹凸不平,還打著鐵皮補丁,這都還是請城中鐵匠修補過了。”

  這位守衛隊長看上去的確不算富足,一件帶裙部甲片的鐵皮胸甲,里面穿著厚厚的灰色棉襯,腰間掛著一柄舊式騎士劍,這副尊容放到帝國首都倫底紐姆城,連當城門衛兵都嫌寒酸。

  “你當我是傻子嗎?”薩雷米爵士反駁道:“赤紅伯爵之前帶去柴堆鎮的士兵,盔甲武器齊全,怎么到你這里就是這樣?裝出一副窮樣跟長官要錢的戲碼,我看得多了,你騙不了我!”

  守衛隊長只是說道:“先生,我已經如實匯報情況了,信不信是您的事。”

  眼見對方堅持否認,薩雷米爵士反而問道:“還有!我聽說守衛隊中竟然有人跟著暴民一同打砸搶燒?你對手下的人居然沒有半點約束嗎?”

  “沒錢啊,先生。”守衛隊長回答道:“就是因為赤紅伯爵拖欠薪水,可守衛士兵們總要養家糊口吧?他們窮苦久了,難免會生出這些心思。現在先生您來了,不就正好讓教會好好教訓他們,讓他們懂得安分守己,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不要試圖逃避責任!你要是干不好,那以后也別干了!教會管理之下的萊根城,不需要你這樣的大蛀蟲!”薩雷米爵士發狠道:“我也跟你說明白了,神圣之主教會才不怕你們這些小手段!我現在是給你機會改錯,否則將來清算,罪惡之人都要送上火刑架!”

  守衛隊長也有脾氣,只是壓著憤怒說道:“如果先生真是這么認為,那我辭職就是了。”說罷就將胸膛徽章扯下來扔到書桌上,將頭盔戴好,轉身離開。

  薩雷米爵士氣得發抖,手按劍柄,恨不得直接將那個守衛隊長劈成兩截,但內心立刻涌出種種念頭:“不行不行不行!要是放任憤怒,不就跟這些墮落者一樣了嗎?哼!你們都看不起我,都認為我管不好萊根城嗎?我偏要做給你們看,就是讓你們承認我做得比法師更好!讓民眾看清你們這群墮落的大蛀蟲!”

  強忍著憤怒的薩雷米爵士憋得臉色發紅,忽然察覺到一旁有人窺視,喝道:“什么人?!”

  嘩啦啪啦——

  年輕扈從懷里一堆卷軸文書掉落在地,他滿臉尷尬俯身去撿,說道:“老爺,是我!”

  薩雷米爵士累得吐氣而出,坐在椅子上,問道:“各種房產地契都整理好了嗎?”

  “都、都在這了。”年輕扈從慌亂地將一份份卷軸文書整齊放到書桌上,同時說道:“我都校對過了,文本上都沒什么錯漏,就是有幾家的倉庫好像沒有記錄。”

  薩雷米爵士揉著眉角說道:“那些應該都是赤紅伯爵跟有錢富商私下商談,所以都沒有收錄進來。不過我從他的私人書房里搜出一本賬冊,里面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年輕扈從侍立在旁不敢說話,薩雷米爵士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發脾氣不對?”

  “噢!不是的,那些有錢人可壞了,我從小時候就知道,老爺您做的大好事,民眾們肯定都支持的!”年輕扈從連忙說道。

  “民眾?唉…”薩雷米爵士靠在椅背上,罵了大半天的他口干舌燥,說道:“民眾里面也不盡是好人的。那幫暴民也是民眾,他們這樣公然入屋搶劫,甚至還有淫辱婦女的行徑,還能算是好人嗎?”

  年輕扈從問道:“也許他們以前是被欺壓得太狠了?所以如今才要發泄?”

  “真要把萊根城弄得滿地狼藉?對誰都沒有好處啊。”薩雷米爵士只覺得一片混亂無序,是他最厭惡的狀況:“而且現在人手太少,萊根城教會中的教友全部由我調遣,也不夠應付現在的情況。也許要將那批文書吏和會計員叫回來…但前提必須是服從教會的領導,而且最好是皈依了的信眾。”

  “那…老爺是要讓我去做這件事嗎?”年輕扈從問道。

  薩雷米搖搖頭:“我打算讓老主教去辦,他在萊根城很多年了,對這里的人很熟悉,什么人可以信任,他比我懂…你現在有一件事。”

  “什么事?”年輕扈從得到薩雷米爵士的信任,只覺得熱血澎湃,兩天兩夜沒睡覺的他,絲毫不覺得困乏。

  “還記得赤紅伯爵那間私人書房嗎?里面有很多褻瀆的邪惡物件,我還沒來得及處理。”薩雷米爵士說道:“你現在已經初步掌握神跡力量了,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去辨識那些魔法物品,然后做好歸類。”

  “好的!還有什么要做的嗎?”

  薩雷米爵士緊皺著眉頭說道:“按說我們不應該留下那些褻瀆的邪惡事物。但眼下我們手中缺錢,又一直找不到赤紅伯爵私人掌管的金庫,只能將那些魔法物品變賣還錢。不過其中最邪惡的那部分,必須要毀滅掉,這也是我給你的任務!”

  年輕扈從站著了身子,激動地說道:“我一定會完成!”

  “那你去辦吧,有什么困難再來找我。”薩雷米爵士揮揮手,抬起書桌上的搖鈴一晃,朝著門外喊道:“下一個!”

  剛喊出聲,又有人趕緊沖進來,朝著薩雷米爵士訴苦了…年輕扈從不管那些,興奮地來到領主城堡最高一層,推開赤紅伯爵的私人書房。

  就見這里擺著擺著各種魔法器材,靠著墻壁的巨大書柜塞滿書籍和瓶瓶罐罐,里面泡著各種人體器官,部分居然還在砰砰跳動,駭人非常。

  年輕扈從按照薩雷米爵士的教導,施展了一個“偵測魔法”,眼前一片靈光閃爍,照得年輕扈從有些睜不開眼,花了好一陣子才勉強適應這種感覺。

  在神跡力量的指引下,年輕扈從發現一個角落處散發著強烈靈光,而且稍微注視,就讓自己心口不斷猛跳,仿佛是看見什么親近事物。

  年輕扈從走近角落,像是本能一般擰動一個花瓶,旁邊墻壁就彈出一個小隔間,年輕扈從將手伸進去,里面是一瓶如血液般鮮紅的液體,內中飄蕩著星星點點的光輝。

  年輕扈從被這種景象震驚了,他木然地拔掉瓶封,失了智般將鮮紅血液往嘴里灌入。

  夜深時分,年輕扈從邁著沉重的步伐來到領主城堡一旁的廚房,此時此地只有一盞昏暗的蠟燭照明,里面有一道人影不知道在鼓搗著什么。

  年輕扈從腳步聲震驚了那道人影,他猛一轉過身來,是教會成員凱爾登。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誰呢!”凱爾登嘴巴里塞著香腸、左手提著烤雞腿、右手握著酒瓶、懷里揣著漿果面包,滿嘴滿手都是油光,連忙解釋說:“我真的太餓了!你、你可不要說出去啊!”

  年輕扈從只是緩步走近凱爾登,對方不禁有些緊張,想起自己之前曾經將柴堆鎮的消息透露給赤紅伯爵,如今赤紅伯爵卻死了,不知道自己當初告密的行為,是否被對方知曉,所以這些日子他都非常緊張,唯恐暴露了什么。

  “這個…你是不是也餓了?”凱爾登嘴巴里的食物還沒嚼干凈,說道:“要不你也吃點吧?我看你這些天都忙得沒時間吃東西,連眼睛都發紅、紅了…”

  凱爾登看著年輕扈從那異常發紅的雙眼,感覺身體里的血液居然沸騰起來,這不禁讓他想起赤紅伯爵。剛要動作,年輕扈從突然撲上,張口咬在凱爾登脖子上。

  凱爾登驚恐萬分,他想要喊叫求救,喉嚨里只傳出低淺的水液聲,他試圖反抗掙脫,卻不料對方雙手十指如同鋼鐵一般牢固。

  轉眼之間,凱爾登皮肉飛快地干癟下去,血液連同靈魂被一抽而空,只剩下一具空洞的尸體。

  重新站起來的年輕扈從擦了擦嘴角,飽飲鮮血的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在昏暗的廚房中按著額頭不禁冷笑道:

  “呵呵呵呵…沒想到啊,真的沒想到啊!鮮血衍體果然能承載我的靈魂,雖然非常冒險,但還是讓我成功逃脫了!如今的我,重獲新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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