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羽紋隧道塌陷的實在是厲害,已經沒有了重建隧道的必要,國土交通省的人決定,干脆一塌到底,在羽紋隧道的原址上,修建一條公路。
在經過了十幾天的碎石炸山處理之后,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來,眼前的就是曾經的羽紋隧道了。
星野寶樹之后也來過幾次,就像久米忍說的那樣,他也不希望久米忍就這樣的沒了,因此,他每一次來,都會用靈氣徹徹底底的把這里探查一邊,但是每一次的結果都是一樣,再加上結界的不斷淡化,這里逐漸和周圍的環境沒了區別。
就更別提那只死靈了,星野寶樹除了眼前的這座“小山”之外,還在周圍附近探查了好幾遍,同樣的,一點死靈影子都沒有發現。
月草神社他也去過,沒有見到久米忍說的大神官——主要原因是他沒有去找,離到一個月還有幾天呢。雖然希望很渺茫,但星野寶樹還是想再等一等。
不過卻見到了久米忍說的那個叫亓官土的神官,倒是與久米忍說的不一樣,亓官土非但不猥瑣,看上去反而格外的氣宇軒昂,一臉的正派,穿著和他第一次在神社見到久米忍時,久米忍身上穿的衣服。
但他穿上去倒是比久米忍穿的效果要好太多了,高高的個子完全撐的住寬大的狩衣,站在本堂里面,簡直莊嚴肅穆。
任誰看到,即使不想承認,也不得不說,亓官土簡直是一個神官的模板。
星野寶樹斂住了自己的氣息,在本堂里,近距離的觀察了這個據說取代了久米忍位置神官。
在他探查的過程中,這個神官始終神色如常,一點反應也沒有。
雖然星野寶樹的探查法門很高超,在使用的過程中也很小心,但他目前畢竟只在筑基期,沒有境界上的壓制。
而這個神官這樣的表現,有兩種解釋,第一,他對星野寶樹做了什么都一清二楚,不過沒有點破罷了。
第二,他根本就不知道星野寶樹的所作所為。
星野寶樹更加傾向于第二種,因為根據他的探查,這個神官的實力,要比久米忍差上一線,甚至隱隱的有些根基不穩的意思。
走的時候,他給替久米忍上了一炷香,向神社里供奉的月神告知了久米忍的情況。
也替久米忍求了一個簽,簽的結果他沒有看,綁在了月草神社的繩子上,希望他出身的神社能給他一些保佑吧。
久米忍留下的那個信封交代的很細致,簡直不像他的平時的作風,基本上每一筆財產和東西的處置他都考慮到了,包括事務所的租金期限,他銀行里的每一筆流水,甚至他所有的咖啡,都詳細的列了一個清單,讓星野寶樹捐贈給一個什么咖啡愛好者協會,好像久米忍還是名譽顧問。
久米忍還說到了他的一個房間,房間里有他收藏的一些刀劍,以及少少的幾件靈器。
星野寶樹按照指示推開久米忍房間的暗門的時候,第一次在霓虹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因為,久米忍的這個隱藏密室,和他上一世的那個小房間實在是太像了。滿屋子各種各樣的兵器整齊的或掛在墻上,或擺在柜子里。珍貴的,還小心的收進了盒子里。
只不過,有一點和久米忍不同的是,星野寶樹的房間里的藏品的等級要比久米忍這里的整體上高好幾個等級,久米忍這里一共只有三件靈器,還是那種低階的。
星野寶樹從道觀里繼承的,自己除靈滅妖獲得的,各種勢力示好送來的,大大小小有十幾件。
久米忍把三件靈器分成了兩份,一件給他,兩件給月草神社,還說,這屋子里的兵器,星野寶樹可以隨意處置,如果不想自己留著的話,全賣了也行,不過要找個好點的下家。
當關上久米忍家門的時候,星野寶樹盯著他家的木門愣了一會兒,然后有些失神的走開了。
他上一世從沒有體會過身邊親近的人去世的場景,即使在他沖境失敗身死的時候,他的師傅身子骨也很硬朗,更別提那些天天修行的師兄師伯了。身體好的簡直不得了,在客觀上就沒有給他過機會。
他生活的重心永遠是修行修行修行,他師傅曾經許多次勸說過他,不要把修行看的太重要,生命中還有其他很美好、值得去追求的事情。
但星野寶樹從來沒有聽進去過,在那時的他看來,沒有比精進境界更加快樂的事情了。
直到身死,當他現在重新走一遍上一世的老路的時候,不可避免的想起了師傅對他說過的話——除了修行之外,還有許多東西也很重要。
當然,他的大方向沒有變,即沖擊元丹,這是他一生的理想,也是他花了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所專注的唯一,但同時,他也在尋找著師傅說的“其他”事情,因為他很清楚,他沒有十足的把握這一次就真的能沖擊成功,萬一失敗的話,他希望自己在此前的歲月里,除過修行,還有其他值得銘記的事情。
因此,現在給久米忍做這種類似于“料理后事”的事,對星野寶樹而言,就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情感體驗。
他當然知道這種情感是什么,在許多的書籍上都有寫到,但當他真正置身其中的時候,他才真正明白書里寫的那些詞句的真正含義。
他沒能免俗。
同樣也是這一刻,他想清楚了另外一件事情。
此前,雖然他與人相處的時候表現的很是平和自然,禮貌有加,但是他心里面明白,他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做是普通人過。
因為他是道觀里所有人交口稱贊的修行天才,有一身的不俗修為,憑著這一身的修為,他可以做出普通人想象中的,或是根本想象不到的事情。
他自以為他和普通人是有距離的,以為那些存在于普通人身上的情感影響不到他,他道心澄明,他意志堅定,可以從始至終的追求自己的無上大道。
可是當第二次生命來臨的時候,當他有意識的縮短這距離的時候,無論是與夏帆相處時,心里那甜甜的滋味,亦或是和星野知子星野松平在一起吃飯時,心思永遠在精心準備的飯菜上的純粹,還是教滝沢海汐修行時,那種平淡且跳脫的期待,以及處理久米忍物品時的悵然。
都給了他一種異樣的心理沖擊。
他才想起很久都沒有想起過的事情——在沒有修行之前,他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能修行不過是一樣比較特殊的能力而已,就像有的人會彈鋼琴,星野寶樹不會一樣。
現在離久米忍所說的一個月期限還有五六天的樣子,星野寶樹倒是沒有那么悵然了,他有時會想起久米忍,心里很平靜,打算在一個月的最后一天,再去一次羽紋隧道那里,從頭到尾的探查一次,如果有希望的話,就盡自己的努力,如果沒有的話,就把久米忍托付的事情做好。
作為自己對這個世界第一個朋友的告別。
“夏帆,輪到你了,調整好心態,不要緊張,記得我之前和你說的對方的弱點,努力打!”一旁教練的話拉回了星野寶樹的思緒,他看著一身運動裝手里拿著個羽毛球拍正原地蹦著熱身的夏帆,忽然笑了笑。
美好的事情就在眼前。
夏帆要打的比賽,是霓虹全國高中生羽毛球聯賽,分為許多個賽區,每個賽區決勝出最優勝者,然后統一到東京進行決賽。
來參賽的,大多是各個學校的羽毛球部的選手,到目前為止,這個比賽已經給打了有接近半個月了,越尾高校的成績還不錯,輸少贏多,兩次關鍵的比賽都沒有輸,如果今天的比賽全部發揮順利的話,應該能拿到一張通往十六強的門票。
當然,要想取冠軍基本上沒什么可能,因為這是全國性質的體育比賽,雖然參賽人員大多數是高中生,但是,有很多的奧運冠軍也是高中生年齡的。
在這場比賽里也不例外,有幾個選手已經入選了國家的青訓隊,甚至有個已經參加過奧運會的。
冠軍基本上就會在這幾所學校里面誕生,不會有什么意外。
不管是什么體育運動,職業水準的和業余愛好者水準之間的差距,簡直比人和狗的差距還大,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不要用你的愛好,去挑戰別人的飯碗。
尤其是羽毛球這樣一個綜合性極強的項目,水平高的運動員,真的是可以做到指哪打哪,打出各種匪夷所思的操作。
越尾高校的羽毛球部水平不差,但也僅僅是不差,部里最好的選手和那些真正有職業水準的選手相比,還是有很大差距的,他們也很清楚這一點,因此今天的目標就是保十六爭八。
所以今天的比賽對越尾高校而言,還是蠻重要的一場比賽。
夏帆作為女子主力,自然被寄于了厚望,星野寶樹作為夏帆名義上的男友,這樣一個對夏帆很重要的比賽,他自然也來了。
并且他沒有坐在觀眾席,而是和那些參賽選手坐在了一起,由于越尾高校的羽毛球部以女子為主,沒多少男的。
所以他兼任了一些雜活,幫她們遞遞毛巾送送水之類的。
那個和夏帆經常在一起的女孩子宮澤美惠是隊伍經理,此時正和星野寶樹干一樣的活。
夏帆走到星野寶樹的身邊,由于熱身血液上涌的緣故,她的臉上紅撲撲的,她看著星野寶樹,拽了拽自己的衣角,輕聲道:“星野君.....我要上場了。”
星野寶樹笑吟吟的看著她,柔聲道:“加油,好好打,結束了之后帶你去吃好吃的。”
“嗯,我一定好好發揮!”夏帆頗為認真的點了點頭——星野君這還是第一次看自己比賽,一定要好好打!
待夏帆上場之后,星野寶樹手里的活就停下來了,坐在椅子上,認真的看夏帆打比賽。
宮澤美惠不知道什么時候抽了把椅子坐在了他的身邊,看著星野寶樹有些哀怨的說:“你給夏帆下了什么迷魂湯?她今天上場之前光找你了,竟然都沒有來找我!”
星野寶樹想了想,低聲道:“可能她緊張了吧,畢竟這場比賽很關鍵。”
宮澤美惠嘆了口氣,道:“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了,給你提個醒,夏帆這次輸的概率大,對面的打法是快拉快吊,前后結合,扣球力量很大,這基本上和夏帆的打法相左,正好克制夏帆擅長的低位球,而且對方的經驗也比夏帆豐富,曾經拿過地區冠軍,到時候夏帆要是輸了哭了,你可要哄好她。”
星野寶樹笑了笑,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
時間過去了有一個小時,雖然夏帆打的很賣力,也很拼命,但就像宮澤美惠說的那樣,她還是輸了。
下場之后,夏帆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下來,宮澤美惠給了星野寶樹一個眼神,然后就拿著毛巾和水,快步跑到了夏帆的身前,摟著夏帆,小聲的安慰著。
夏帆走到星野寶樹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本來想好好贏一場給星野君看的,可結果還是輸了......
她聲音很小,有些結巴:“星野君......我......輸了。”
星野寶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靜默了幾秒,隨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沒關系的呀,只不過是一場比賽而已,輸了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好像記得你們明天還有一場比賽是吧,只要那場打贏了,還是可以翻盤的,別灰心,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我最近又發現了一家店,已經踩過點了,這次可沒有裝黑幫的人了。”
夏帆抬起了頭,露出了一絲笑容,倒是宮澤美惠,一臉我是電燈泡、我就不應該在這里的表情。
星野寶樹見狀,開口道:“宮澤同學也一起吧,我請客。”
宮澤美惠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意味是——這才差不多。
三人一起出場館的時候,迎面使過來一輛大巴,星野寶樹突然停下了腳步,返身望著那輛大巴,久久不出聲。
“怎么了,星野君?”夏帆跟著回頭,問道。
“那輛......大巴是哪里來的?”
“哦,那是主辦的大巴,接送的是參賽的選手,這個點來的話,估計是明天參賽,現在提前來熟悉場地的,怎么了嗎?”
“哦,沒什么,走吧。”星野寶樹沉默了片刻,開口道。
只不過走的時候,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那輛逐漸開遠的大巴,心里的那種感覺始終清晰。
與此同時,坐在大巴上正與別人說笑的滝沢津枝忽然起身,從前排跑到后排,扒著窗戶,看著車后的人流,像是在尋找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