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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治亂世當用重典

  “報!呂縣大姓盧氏叛亂,呂縣長何陽遇害!”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自董昭分化彭城縣諸姓、順利完成度田后,劉備便將度田推廣至整個彭城郡。

  彭城八縣,南四縣均有山陵之險,民風彪悍,豪強橫行,只反了呂縣一地,劉備倒是可以接受。

  地方豪強借著曹操陶謙在彭城的戰火,強占土地,橫行無忌,將許多田主逼為流民或掠為奴隸,如今彭城消弭戰火,政通人和,流民紛紛回鄉,奴隸也向官府求告。

  劉備官府站在流民和奴隸一邊,自然引起作為既得利益者的豪強的仇視。

  所以說,有叛亂,乃是清理之中。

  但首亂者是呂縣,而且縣長何陽敗亡,就出乎劉備意料之外了。

  何陽是劉備治下資歷最老的縣令長之一。

  公元192年正月,劉備擊敗黃巾,建業濟南,濟南國十縣得其七。

  遂以田豫為濟南相,以任銓、高泰、何陽等七人為縣令長,其中何陽守土鼓令。

  如今任銓已為魯相,高泰進入中樞為金曹主事,何陽還在縣令長職位上蹉跎。

  雖然未能高升,何陽干得還算可以,做縣令是合格的,不然早就被擼下去了。

  假以時日,積累功勞和資歷,何陽未嘗不可以升遷。

  如今劉備大業初成而何陽遇害,令人扼腕。

  劉備也為之嘆息,命表彰何陽與賊力戰而死的事跡,命令濟南官府對其尚留在土鼓的家屬予以撫恤。

  內部豪強叛亂,不同于普通山賊作亂,這種惡劣的苗頭,必須盡快撲滅,一旦表現出軟弱,立即就可能形成燎原之勢。

  根據情報,呂縣之事除了盧辟本人比較關鍵外,彭城縣中張氏、嚴氏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呂縣長何陽有兩屯縣兵,兵甲反而不如盧辟精良。

  何陽率兵迎擊,縣兵為盧辟部曲所敗,何陽寧死不降,被盧辟所殺。

  盧辟將忠于官府的縣吏全部斬殺,挾裹心中本就不滿的大姓,數日拉起一支近千人的軍隊。

  劉備派裨將軍劉猛,率領陷陣軍征討。

  盧辟聞劉猛至,心中震恐,將呂縣洗劫一空,挾裹兩三千人奔入呂梁諸山谷中。

  這呂梁,非并州之呂梁山,乃是因“泗水至呂縣,積石為梁,故號呂梁。”

  彭城縣中,董昭在掌握充分證據后,在典韋摧鋒軍的協助下,將張氏、嚴氏一網打盡,全部下獄。

  “下吏處嫌疑之地,無以自明。請辭長史之職,待罪家中。”

  在劉備召集諸文臣議事的大廳中,左長史張昭離席請辭。

  劉備看了躍躍欲試想要發言的其他官員一眼,不給他們機會,立即駁回道:

  “張曜之罪,與子布何干?我治下,不搞株連之事。政事繁冗,正需借重子布之才,豈可偷閑?子布且回席安坐。”

  度田是劉備與諸文武商定的大計,劉備相信張昭最多只是因為其過于激進而有所保留,決不可能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陽奉陰違、進行搗亂。

  張曜所作所為,僅代表他自己。

  劉猛兵不血刃收復呂縣后,盧辟手下投誠之人不絕如縷,將張曜、嚴畦的罪行全部招認出來。

  偵司查實,張曜、嚴畦不僅自己資助盧辟,將私藏的兵甲送給盧辟,還勾結彭城郡兵曲軍侯謝治,盜賣軍械,罪無可恕。

  偵司將定罪建議提交刑司,刑司主事鐘繇按照大司馬頒布的律令,判處張曜、嚴畦、謝治及其從屬十余人斬立決,知情不報者二十余人皆判處勞役五年。

  這勞役主要是在工司金曹負責的挖礦、冶鐵工坊中,無比辛勞。工頭對這些犯人又不像普通工人般體恤。別說干五年,干個兩三年,人基本上也廢了。

  張昭不回席,長揖不動。

  劉備離席將張昭攙起,道:“子布,我固知君,君不知我耶?君欲救蒼生,不能忍此小恥乎?”

  張昭請辭的心理十分復雜。

  一是有愧。張曜畢竟是張昭的族兄,張曜犯法,張昭內愧于心。

  張曜年齡比張昭大了十幾歲,年輕時也曾聞名州郡。因朝政黑暗,故不出仕,專心經營,彭城國諸大吏十之三四出于張氏。

  張昭知道張曜好利,但沒料到他竟然利令智昏至此,沒有事先警示或防備。

  二是有憂。張昭也知曉自己過于剛硬,性情如此,難以更改,若惹怒主公,勢必帶來橫禍。

  張曜之事,張昭擔心劉備對自己猜忌,從此另眼相看。

  那不如索性退出朝堂。

  三是蒙辱。張曜之事,劉備雖明言不株連。但諸位同僚、下屬必然暗中對張昭指指點點,鄙夷不屑,大大影響張昭的威信。

  現在群臣在劉備麾下精誠團結,共圖大事。隨著劉備基業漸廣,大事將成,爭權奪利之事不可避免。張昭已然覺察到涌動的暗流。

  若劉備稱帝,張昭、華歆權比卿相,而卿相位置又能又幾個?

  權位、富貴,誰不想要?

  禮司主事第五巡、瑯琊相孫嵩、泰山太守應劭、東來太守諸葛玄,以及新進的刑司主事鐘繇等,都是強有力競爭者。

  崔琰、毛玠、陳群、張式等年輕人也不可小覷。

  更別說還有軍中賈詡、荀攸、郭嘉、劉曄等人,也未嘗不可出將入相。

  人才濟濟,英杰遍布。

  張昭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

  劉備親自牽了張昭的手,送他入席,才讓張昭勉強放下心來。

  劉備回席后,對眾人道:“左長史忠謇方直,公而忘私,夙興夜寐,勤勉奉公,真乃諸君之楷模。為官為吏者,當如左長史。

  至于家門不幸,族有亂賊,非左長史之過也。敢有因此而返左長史者,斬!”

  眾人皆肅然凜遵。

  揭過張昭請辭之事,劉備命眾人繼續討論度田方略,爭取到明年中,在徐、豫二州完成度田。

  徐、豫二州南邊臨著袁術、劉表,皆非強敵。

  若能在徐豫完成度田,充分挖掘潛力,廣積糧草,則可以作為與袁紹決戰的大后方,徹底扭轉與袁紹的力量對比,從而舉兵北伐,一舉平定河北。

  徐、豫二州多為平原,乃是上佳產量基地。如今破敗,是由于戰火所致。隨著劉備統治加固,二州之經濟漸漸得以恢復。

  這是劉備最為看重的基地,其產生的利益要榨取出來,用于軍事,豈容地方豪強加以染指。

  張昭、華歆等人見劉備態度堅決,也便圍繞具體策略獻計獻策。

  最關鍵有兩點:

  一是必須有一支精明強干、忠誠可靠的官吏隊伍。

  否則度田反而成為豪強欺壓小民的工具。

  二是必須有鎮壓豪強作亂的軍隊。

  奪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那些多占土地的豪強是一定要拼命的。

  吏員是有,但不夠。所以度田要一地一地的推行。

  最后商定以郡為單位推行。

  自大司馬府委任度田使,率領從各大書院學子及異地抽調的縣吏,與地方縣令共同負責度田。

  從摧鋒、陷陣、橫野三軍中選擇傷病及年老將士,補充入地方郡兵,充任軍官,令郡兵擔負其剿匪、平叛之責。

  二州度田之事,由沐并負總則。

  度田之事議完,劉備又問明堂、驛舍以及府試準備情況。

  負責明堂驛舍修建的工司從事徐亮報告:

  “啟稟大司馬,驛舍已完工近半,年底可如期完成。

  明堂所需木材籌措不易,預計明年春可以建成。”

  劉備道:“按照工期即可,不可為了追求時日而強驅民力。

  另外,工錢須當給足,不可克扣。

  君等當常去一線了解實情,若發現有吏員克扣工錢、中飽私囊者,一律提交偵司調查。”

  向偵司從事郗慮道:“不論涉及到誰,務必一查到底。”

  郗慮道:“是!”

  郗慮曾奉劉備之命負責平陰趙氏為惡一案,問得明白,查得徹底,辦事干練,受到劉備贊賞。

  郗慮干勁十足,瞪著鷹隼般的雙眼在五州上空盤旋巡視,一旦發現有腐敗跡象,即如蒼鷹撲食一般撲擊而下。

  趙氏一案是劉備臨時交辦于他,整肅吏治、懲治貪腐乃其主責。

  這一年來,倒在郗慮手下的官吏不在少數。

  郗慮之名,讓心中有鬼的官吏聞之心驚膽裂。

  心中無鬼的官吏對他也敬而遠之,十分忌憚。

  由于慮跟虎字形相近,官吏們暗中稱郗慮為“郗虎”,名慮而無“心”肝,“幾”近于虎也。

  治下近六州之地,諸事繁冗,中午就簡單吃了點便餐,下午繼續開會,直開到夜色降臨,方才結束。

  諸文臣匆匆離去,明日又是繁忙的一天。

  劉備匆匆回到后院。

  有孕在身的甘夫人還在等著他吃晚飯,見他回來,忙命人將飯菜重新熱過。

  仆役端來熱水,甘夫人親自伺候劉備洗手。

  劉備回到飯桌前,寄奴烏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盯著桌上飯菜,舔了舔嘴唇。

  甘夫人忙將寄奴從胡椅上抱下來,拜見劉備。

  寄奴奶聲奶氣地道:“孩兒見過大大。大大辛勞,快請用餐!”

  劉備將寄奴抱在懷里,在額頭上親了一下,將他放在胡椅上,道:“乖!快吃吧。”

  對甘夫人道:“小兒怕餓,君又有身孕,可先吃,以后不必等我。”

  甘夫人卻道:“飽食終日,何餓之有?且正要小兒輩體驗一二,方知公創業之辛苦。”

  劉備笑著點點頭,也不多說,確實餓了,坐好后,端起碗筷,向甘夫人、糜貞點點頭,說道:“勿需多禮,吃吧。”大口刨飯。

  劉備久在軍中,雖然刻意放慢,吃飯仍舊如風卷殘云一般。他吃完,甘夫人等才吃了小半。

  見甘夫人等放下筷子,劉備笑道:“慢慢吃,不要急。我看君吃,更覺香甜,還勝過自己享用美食。”

  甘夫人臉蛋微紅,只得繼續拿起筷子,小口吃飯。

  糜貞如同一只小獸般在飯桌角落悄悄進食,一聲不出,只是一雙美眸時不時偷偷打量劉備一眼。

  劉備于七月回到彭城,九月甘夫人便有了身孕。

  在甘夫人推動下,劉備近日終于納了糜貞為妾。

  要說劉備對糜貞有多大的欲望,還真沒有。

  但糜貞既至劉備身邊,又擔任書佐,關系親密,想來這天下是沒人敢娶她了。

  糜夫人嫁給劉備后,一直顛沛流離,數次為敵人所擒,結局成謎。

  但想來結局不是太好。

  少女懷春,美人恩重。

  劉備也確實不愿意辜負于她。

  甘糜二人地位與歷史相比,正好對調。

  歷史上糜貞是一開始就是“糜竺于是進妹于先主為夫人”,甘夫人開始卻是“先主臨豫州,住小沛,納以為妾”。

  現在甘夫人是大司馬正妻,可以稱得上“夫人”二字,糜貞卻成了“妾”。

  下邳相糜竺臉面上有點過不去,但糜貞鐵了心,他也無可奈何。

  只有用“劉備終為天子、糜貞不失為貴人”,來安慰自己。

  糜貞尚幼,對男女之事并不熱衷期待,反正劉備已娶了她,有的晚上會留宿其房中,與其相擁而眠,這就足夠了。

  這晚,劉備在糜貞失望的眼神注視下,仍舊至甘夫人房內歇息。

  甘夫人已有三個多月身孕,肚子比較明顯。

  洗漱完畢后,劉備在甘夫人身邊躺下,側過身子,大手在被子下撫摸著她的肚子,道:“辛苦卿了。”

  甘夫人身子發熱,白玉般的臉蛋上飛起紅暈。雖已嫁給劉備近三年,又生了孩子,但她現在才剛滿二十歲,閨房之內仍舊有些羞澀。

  甘夫人突然低吟一聲,雙手抓住劉備作怪的大手,低聲道:“妾身子沉重,恐不能服侍夫君,夫君要不…要不去妹妹房中?”

  劉備低聲在甘夫人耳邊說了幾句。

  甘夫人羞不自勝,道:“怎…怎可如此?”

  在劉備堅持下,也只得含羞答應。

  劉備小心翼翼,兩人一夕歡娛,情誼彌篤。

  次日清晨,劉備神清氣爽,出了房門,迎面正碰到糜貞。

  糜貞含怨帶嗔地瞪著他。

  劉備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在嬌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

  大白天的,還有侍衛在廊下目不斜視的肅立,驚得糜貞連忙逃走,去找甘夫人。

  劉備望著糜貞小鹿般的背影,微微一笑,心懷大暢。

  難得忙里偷閑,小憩別有情趣。

  雖是秋去冬來,尚有春光幾許。

  在小院內伸展身體,做了幾套健身體操,打了一趟拳,出了一身薄汗,再次簡單洗漱一下,吃過午飯,至前府辦公。

  今日匯集眾將,討論乃是對袁術之戰事。

  自安排賈詡前往九江前線,輔助牽招,共同主持剪滅袁術之事后,已經一月時間,前線形勢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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