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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幾人稱帝幾人王

  劉備自八月底回到臨甾后,就著手遷府事宜。到九月底接到徐庶首次救援失敗的消息時,人已在彭城坐鎮。

  雖然中樞還沒有完全遷移過來,但主要人員都已過來。

  文有“左丞”張昭、“右丞”華歆,其下崔琰、毛玠、諸葛瑾等,對接著州牧、郡守。

  武有田豫、沐并、郭嘉、劉曄等,對接著主力軍及地方軍。

  最根本的是,劉備在的地方就是中樞。

  劉備此日正與張昭、華歆等談論政事,忽有牽招發來的緊急鴿信,展開一看,不由啊呀一聲,長身而起,又頹然坐倒,兩行眼淚迸濺而出,放聲大哭。

  張昭、華歆都吃了一驚,忙自席中爬起,撿起劉備掉落在地的紙條觀看。

  只見小小的紙條上寫著一行小字:

  徐庶報,馬超兵入長安,殺李傕,并弒天子。牽。

  字跡潦草,還有涂抹,顯示寫字人心神大亂。

  正是牽招的筆跡。

  華歆捂著心口坐倒,眼淚也流了下來。

  張昭則怒目圓睜,吼道:“亂臣賊子,我必殺之!必殺之!”

  親衛嚇得不敢動彈。

  劉猛、典韋雖是領兵大將,但摧鋒陷陣二軍相當于劉備的親軍、牙兵,兩人常在劉備左右,聞訊趕來。

  劉猛看了紙條,又見劉備如此悲痛,大怒道:“這馬超是什么狗賊?竟敢弒殺天子!劉公,我愿提兵入長安,將他首級砍下,為天子報仇!”

  典韋也高聲請戰。

  典韋原來是個厚重少言的性子,被劉備用為將主而非保鏢,又跟劉猛這種人相處久了,也變得開朗積極起來。

  劉曄也趕過來,正好聽到劉猛的話,大體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忙高聲道:“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兵者大事,可不慎哉!”

  劉備無力地擺擺手,道:“我心已亂。君等且先商議。再報于我知曉。”跌跌撞撞地站起。

  耿奇忙親自攙扶劉備前往后院內室休息。

  糜貞剛才因劉備與張昭、華歆談論軍國要事而回避,聽到動靜,幾次欲沖進來,都被衛兵攔住,正在跺腳發怒,見耿奇扶著劉備過來,劉備又形容慘淡,心中吃驚,忙上前攙扶。

  到了后院,甘氏也快步迎來。

  耿奇便將劉備交給甘氏,自回到前院,外松內緊,做好守衛工作。

  前廳里坐滿劉備麾下重臣大將。

  張昭、華歆、崔琰、毛玠。

  田豫、沐并、郭嘉、劉曄。

  趙云、劉猛、典韋、張飛。

  趙云軍本就駐在彭城。

  劉猛、典韋則是跟隨劉備行動。

  張飛敗于河北,功過相抵,仍舊任振威中郎將,但尚無兵可領。

  張昭主持會議,他須發皆張,兩眼噴火,高聲道:“韓遂、馬騰,為賊經年,枯惡不悛。馬超,逆賊野種,大逆不道,戕害陛下,罪惡滔天,人神共憤。如何除逆賊,為陛下報仇,請諸君議之。”

  趙云率先道:“云以為當速為天子發喪,彰馬超之惡,號令諸侯西向進討。”

  崔琰奮聲道:“子龍之言是也。昔董卓殺害天子,關東討之而力不齊,使其茍活數載后,才為王子師、呂奉先所除。今馬賊又害天子,而我軍雄踞關東,兵精將猛,必可擒斬馬賊以謝天下。”

  毛玠曾勸劉備“修耕植,畜軍資,奉天子以令不臣”,如今天子被害,他心中悲怒,也支持討伐韓馬,道:“舉兵討賊,乃大義,不可遷延,以失天下之望。”

  劉猛聞戰則喜,道:“久聞西涼大馬精銳剽悍,倒要會上一會。”

  張飛經歷挫折,變得沉穩不少,道:“為天子報仇,自是應當。但袁紹不可不防。”

  這一語出,被忠憤填滿心胸的眾人都怵然而驚,冷靜了不少。

  劉曄淡淡出聲:“自桓靈以來,漢德日衰。先帝乃為董卓所立,本無法令天下心服。當年董卓兇頑,諸侯尚不能并力進討;如今韓馬遠在關中,號令諸侯西上更難矣。若我軍輕動,袁紹必襲我后背,再有袁術、劉表夾擊,呂布響應,我軍欲待不敗,亦難得矣。我軍新敗于袁紹,才免得成為眾矢之的,又欲為虛名而冒大險乎?妄動實為不智。”

  崔琰怒道:“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大義所在,何險之懼?況袁紹優柔寡斷,何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襲我?”

  劉曄道:“遠征關中,派兵幾何?少則非韓馬對手,白白送死;多則如何防守后方三州?袁紹雖寡斷,卻不會看不出這千載難逢之機會,袁術也有數萬兵馬,此人可是見利忘義之輩,早已對徐州、汝南垂涎欲滴。就算袁紹、袁術、劉表、呂布皆按兵不動,我軍勞師遠征,誅殺韓馬,又能有什么實質好處?這一虛名,能令此四人束手歸降么?”

  崔琰冷哼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君只談利,不談義,我與君無話可說。”

  張昭聽了劉曄一番議論,冷靜了不少,問仍舊沉默不語的田豫、郭嘉:“國讓,奉孝,二君有何計較?”

  郭嘉道:“國仇不可不報,二袁劉呂亦不可不防。可先為天子發喪,素服舉哀,號令討賊。不必等候他人,速派精兵入弘農,據潼關之險,封鎖韓馬,徐徐圖之。主力則經營兗州,盡快一統關東。”

  眾人目光又轉向田豫。

  田豫雖敗于河北,但劉備對其信任不減,隱隱為諸將之首。

  田豫初隨劉備時是個俊秀少年,神采飛揚,現今也不過二十四歲,但兩鬢斑白,氣質沉凝,威嚴日顯。

  迎著眾人的目光,田豫開口道:“天子遇害,韓馬二賊將另立天子,抑或自立為帝?”

  他不提是否興兵除賊,反而提出另一話題。

  眾人神色皆動。

  田豫接著道:“我軍鴿信快捷,當是除韓馬外第一個知曉天子遇害消息。若袁紹知曉天子遇害,其是否認可韓馬所立天子,抑或擁立一帝?”

  崔琰臉色大變。

  田豫又道:“益州牧劉焉燒絕棧道,僭越儀仗,其是自立乎?另立乎?”

  劉焉是前漢景帝之子魯王劉余的后人。

  話音轉急:“妄自尊大的袁術呢?跨蹈漢南的劉表呢?甚至是脫身至并州的曹操呢?”

  劉表跟劉焉一系,也是劉余后人。

  “這天下將有幾人稱王?幾人稱帝?”

  一句句重重敲擊在眾人胸口。

  張昭、華歆、崔琰、毛玠、趙云等皆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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