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視之,那人卻是逄紀,便問道:“元圖,君此言何意?”
逄紀向袁紹行了一禮,昂然入席,瞪視曹操,道:“孟德,汝之心腹與劉備交通,汝敢說自己無罪?”
曹操愕然道:“元圖指誰人?我怎不知?”
逄紀冷笑一聲,向袁紹道:“袁公,紀本待公一回轉鄴城,即行報告,見公諸事極為繁忙,方暫時壓下。再不報告,恐孟德翩然而去,不可復得!”擺擺手,身后帶著的幾個護衛上前要把曹操隔開。
袁紹身邊護衛立時上前護在袁紹身前。
袁紹皺眉道:“元圖,到底怎么回事?速速講來,汝此話沒頭沒腦,弄得人一頭霧水!”
逄紀道:“孟德劍術非凡,不可不防。”轉向曹操道:“卞秉,可是汝之心腹?我親見其交通劉備細作。袁公北上,此乃絕密之事,天下皆無人知。為何劉備卻斷然北上,乃破大公子于渤海,使得我軍未得全功?”
以手指點曹操,喝道:“乃是劉備細作自卞秉處探得消息,星夜傳回!汝心懷異志,擔心袁公大破劉備,遂有青州,乃平天下!”
曹操向袁紹苦笑道:“我與袁公自幼相交,當知我素志,掃平天下,振興漢室,無時或忘,若能早平亂世,我為征西將軍,為朝廷捍御西域可也,何來挾賊自重?元圖所言,實令人不解!”
停頓一下,續道:“至于卞秉,我征戰在外,留其守家,何能遙控?若果有奸事,誅之可也,與我何涉?”
逄紀冷笑道:“汝欲與卞秉對質,倒也不難。”向一名武士道:“將卞秉帶進來!”
武士轉身而去。
袁紹靜靜看著,臉色陰晴不定。
曹操淡然處之,行若無事。
不一時武士回轉,與其余兩個武士帶了一人進來,五花大綁,布條勒口,形容狼狽,臉帶血污,正是曹操妻弟卞秉。
曹操關心地看向卞秉,卞秉卻不去觸碰曹操的眼神,曹操心中不由一驚。
逄紀命將卞秉口中毛巾解開,喝道:“卞秉!汝受何人所命,與劉備交通?若供出謀主,我可奏請袁公免汝死罪!若不然,立為肉泥!”
卞秉聲音嘶啞,道:“我已講過無數遍,何曾認識劉備細作?況且我區區一閑人,不領軍隊,又無官職,有何機密可泄?”
逄紀喝道:“汝休要顧左右而言他!袁公行蹤,汝是何時泄露給劉備細作?”
卞秉淡淡道:“子虛烏有之事,君欲我攀誣何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逄紀氣得發抖,忙向袁紹道:“袁公,此人端得嘴硬。我等親眼看其與劉備細作王驄交通。那王驄狡猾,逃脫我手,但生擒劉備細作數人,皆為死士。劉備退回青州后,我打聽得知王驄因傳信滯后而自殺。我與此人無冤無仇,豈會故意加害!請袁公明鑒!”
袁紹點點頭,向曹操道:“孟德,君必不通劉備,此事明矣,我有何疑?”向逄紀道:“元圖,孟德親舊喪于劉備之手者多矣,殺子之仇,奪州之恨,不共戴天,豈會與劉備交通?”
又對曹操道:“然此人未必不通劉備。聞此人乃君愛妾之弟,君之愛妾又落入劉備之手,若劉備以其姊相脅,難保不有泄密之事。君意如何?”
曹操向袁紹拱手道:“袁公英明!操銘感五內!”
逄紀仍舊呶呶道:“曹操號為奸雄,難說,難…”被袁紹狠狠瞪了一眼,悻悻住口。
曹操盯著卞秉,沉聲問道:“彥節!君果通劉備否?”
卞秉默然。
曹操又問:“君怒我愛黃氏而忘君姊乎?”
卞秉不答。
曹操入冀州后不久就新納一美妾,姓黃,顏色動人,窈窕多姿。曹操對其十分寵愛,漸將卞夫人忘于腦后。又嗜好飲酒,常至沉醉。跟隨曹操入冀州之豪杰多有辭謝而去者。現下追隨曹操者不過二十余人。
曹操拜倒向袁紹謝罪道:“袁公,卞秉乃操帶至冀州,其交通劉備,操亦有罪,請袁公責罰!”
袁紹忙將曹操攙起,懇切地道:“此下人所為,與孟德何干?無罪,無罪。”對逄紀道:“帶下去,若審問無果,殺之即可,無須回報。”
逄紀怏怏道:“諾!”
曹操道:“且慢!”
逄紀道:“汝又欲何為?”
曹操蹭地從腰中抽出短刀。
逄紀驚叫道:“來人!保護袁公!”
袁紹皺眉道:“元圖,休要大驚小怪!”
曹操緊緊盯著卞秉的眼睛,走到他面前。
卞秉嘴角牽動,苦澀一笑,想要說些什么,終究沒有出口。
曹操抿緊嘴唇,身子微側,轉向袁紹,道:“此人操深知之,冥頑異常,料也無甚供述。操欲親手誅之,以明與劉備不兩立之意,可乎?”
袁紹道:“可。”
曹操手一揮,短刀深深刺入卞秉的胸膛。
卞秉眼角溢出淚水,嘴角流出鮮血,微弱地道:“努力…”軟軟倒地。這一刀正中心臟,剎那間就奪取卞秉的性命。瞬間巨痛,不受長苦。
短刀拔出時,鮮血噴濺曹操半身。曹操舉刀立誓道:“彥節雖死我手,實為劉備所害,我必報之!”
逄紀驚愕不語。
袁紹嘆息道:“劉備奸詐惡毒,害人不淺。孟德節哀,留得有用之身,方可日后為親舊復仇。暫容劉備茍活些時日,待平并州后,舉冀幽并三州精銳南下青州,必擒劉備,由孟德親自手刃!”
曹操歸刀入鞘,向袁紹拜謝。
袁紹揮手令逄紀收拾卞秉尸身下去,又命人帶曹操更衣,回來后問道:“我欲請孟德統兵入并州。孟德需兵幾何?”
曹操道:“并州有山河之險,自冀州入并州,多為山路,兵無需太多,五千精兵足矣。”
袁紹疑道:“五千或太少?上黨太守伍平,有勇有謀,河內張楊攻之不克,有兵萬人,又阻壺關之險,君如何破之?太原太守高肅、雁門太守郭缊,皆出名門,才兼文武,兵各過萬,又如何破之?”
曹操自信道:“伍平,一勇夫耳,不知權變;高肅,郭缊,皆文士,破之何難?”
袁紹道:“君勇氣固佳,然兵者兇器也,不可不慎之。我與君精兵萬人,并以顯思、元才等相助,糧草皆豐,甲械齊全,望君努力!”顯思即袁譚,元才即高干。袁紹這是把袁譚發配出去了。高干則是袁紹看好之后輩,此行乃是磨煉。
或有人欲以袁譚或高干為主將,袁紹經過深思,仍認為曹操更為恰當。攻略并州,并不是簡單地拿下上黨或太原就可以,北要處理好與胡族的關系,南要應對河內太守張楊、河東太守王邑,乃至駐兵弘農的鎮北將軍張濟,相當復雜。袁譚大敗,不可為將;高干年輕,經驗不足。
曹操肅容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