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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苦相持以待賊弊

  初平二年(公元一九一年)是小年,十二月沒有三十,次日就是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二年)正月初一,徐和率領黃巾軍圍著漯陰城三面猛攻。劉備軍捉襟見肘,疲于奔命。劉備雖然前被徐仁所傷,臟腑疼痛,但也不得不抱傷上陣,躬擐甲,親執矛,參與戰斗。戰陣之上,刀槍無言,雖有武衛隊竭力保護,劉備卻不是退縮在后的木偶,數次越眾而出,手殺數人,自己也被黃巾士卒所傷。

  劉備裹傷不退,仍舊越前沖殺。漢兵皆感奮,高呼酣戰,人人奮勇爭先,硬生生將敵人第一波攻勢打退。

  劉備在城頭朝下望去,黃巾士卒臉色麻木,一臉疲倦,潮水般向后退去,已有厭戰之色。但陣型卻并不散亂,仍舊在各級將領呼喝指揮下,按照隊列隸屬而退。劉備心中發涼,黃巾仍有攻城之力,而四面環顧,整個南城墻只有千人,幾乎人人帶傷,臉上也全是疲憊和愁色。

  劉備回軍前,城中本有五曲士兵兩千八百人,陳祿夜襲黃巾不利損失六七百人,二十八日上午守城戰損失三百人,二十九日上午守城又損失數百人,僅余一千多人,每曲剩兩百多人。田豫又緊急召集縣中大姓,抽調賓客徒附,又募民投軍,共得八九百人,補充進軍伍中。

  正月初一晨,劉備親率陳祿等五曲士兵兩千人守南城,結果僅打退黃巾第一輪進攻,就損失數百人,主要由于新入軍士兵未經訓練,軍紀松弛,戰力低下,不但未能增加原軍戰力,反而因為擾亂陣型、不聽號令而降低戰力。八九百新兵死了一大半。

  關羽、周衢守東城,張飛、謝榮守西城,各損失一兩百人,各剩余七百多人。

  城上守兵共兩千五百人,還多有傷者。城下黃巾軍可戰之兵仍有兩萬人,其中徐和一萬人,李獨耳六千人,司馬俱兩千人,巢集兩千人。

  這城真能守住么?劉備心中有些動搖,私下問田豫:“眾寡不敵,吾意當以保存力量為上,無須計較一城一地之得失,若泥于此城不去,城則難保,人又俱焚。所謂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田豫道:“不然。漯陰之于劉公,正如關中之于高祖,河內之于光武,皆根本之地,不容有失,失則無立身之所、用武之地。如今看似黃巾兇頑,其勢已衰,當堅守與其相持。數九寒冬,凍人墮指,其豈能久陳兵于野外?且糧草也難以支持。以豫料之,不出三日,其必退兵。屆時我軍掩擊其后,破之必矣!請劉公勿得動搖,當堅持以待其敝!”

  劉備喜道:“非君之言,吾將鑄下大錯。聽君之謀,吾又有何疑?必與蛾賊周旋到底。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于是振奮精神,巡行三面城頭,撫慰士兵,激勵士氣。眾人見劉備如此自信昂揚,人心漸定。田豫又去號召縣中大姓組織百姓運送守城用的巨石、滾木之類。葉家族長葉獻以身作則,親自動手搬運,周、劉、鄧幾家不得已也再次貢獻人力、物力,協助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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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城南郊,趙云力勸泰山兵軍司馬應舉:“歷城城高溝深,又有兩千黃巾賊眾堅守,我軍兵少,倉促難以攻下,不如繞過此城直奔漯陰,與劉校尉內外合擊,必可破賊!”

  應舉二十八九歲,年紀雖輕,性子卻十分謹慎,或者說是保守,搖頭道:“若舍歷城北上,與徐和大軍野戰,一旦歷城賊與徐和夾擊我軍,如之奈何?歷城乃腹心之患,必須除之方可北上。”

  趙云力諫而不聽,退而對簡雍道:“應仲璦虎叔乃有犬侄乎?”

  簡雍道:“別有用心爾。”

  趙云道:“簡君何意?”

  簡雍道:“泰山兵豈能白白助我討賊?應德起只是想占住歷城罷了。”

  趙云勃然大怒:“豎子何敢做此茍且事!吾入而殺之,并其兵,何如?”

  簡雍搖頭道:“泰山兵素服應氏,一旦應舉被殺,勢必離散,既不能將兵救漯陰,又結泰山之仇。還不如任其留歷城遙為援兵之勢。”

  趙云道:“既如此,我當北上赴漯陰之戰。”

  簡雍道:“吾當說服應舉借兵,趙君可統領北上,多建旗鼓,大張聲勢,以為疑兵。”

  趙云道:“諾。”

  簡雍遂入見應舉,陳懇勸說:“泰山與劉校尉皆為黃巾所患,若劉校尉兵敗,泰山亦難獨存,故應公令君來救。君顧慮歷城襲擾后路,自是持重之謀,然漯陰又不可不救,實在兩難。雍建議君借一曲兵于趙軍侯,使其偽為大軍北上,必能使徐和駭懼,使漯陰得救。此乃兩全之計。”

  應舉道:“一曲兵太多,吾僅四曲,豈能借去一曲,且給趙子龍一屯兵。”

  簡雍道:“一屯兵僅百人,在萬軍交戰中難起作用,請益之。”

  應舉道:“至多兩屯兵。君勿再多言。”

  簡雍嘆息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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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鼓縣外,王喜回望良久,對左右道:“土鼓乃是大縣,顯勝于陵,棄之實在可惜。”

  肖建道:“城雖高大,但聽聞戶口稀少,皆逃亡幽冀,取之無益。”

  王喜道:“吾亦知之。若大賢良師尚在,必能約束部屬,不使殘虐治下百姓,不致其離散。”扼腕嘆息。王喜雖然經常入寇齊國,寇掠侵奪,但對其治下于陵的百姓還是相當維護的。這次他棄于陵而西,有上千百姓迤邐而隨。

  肖建私下對王喜道:“根據消息,徐和等并非直接西上,而是先攻漯陰。漯陰劉備乃公孫瓚手下悍將,恐怕不易對付。以吾料之,徐和即便破城,也會損失不小。我軍可乘其疲敝,盡奪其兵,因號令全州黃巾,統一指揮,何城不能下?何人不能擊?如臧洪之流,又何足掛齒!”

  王喜深以為然,遂令加快行軍速度,斜向西北,徑趨漯陰。

  與此同時,臨朐、高山黃巾合兵率眾西奔,擬經般陽而至于陵,現在剛剛渡過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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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漯陰城外,黃巾攻勢益發猛烈,漯陰城搖搖欲墜。劉關張皆身負數傷。整個劉備軍中,不管是衛士還是文官都親自上陣與黃巾搏殺。沐并負責督軍法,站在后面,凡向后逃跑的,皆斬之。大腿被流矢射中,沐并臉色不變,抽刀裁斷箭桿,簡單裹傷,仍舊嚴執軍法,維持軍紀。

  田豫向劉備道:“當此之時,無須權謀計略,只須看誰的毅力最大、意志最強。”

  劉備道:“賊不能破城明矣!吾又有何疑!”率武衛,巡軍。士氣復振。

  漯陰城就如驚濤駭浪中的一頁扁舟,看起來隨時都會傾覆,但最后卻始終未破。黃巾整整攻了一天,士卒損傷甚重,上下皆疲,怨聲四起。四名上使以及其下的小帥之間各有盤算,意見相左。李獨耳對徐和堅持的先攻漯陰、再進兗州的戰略大加抱怨。徐和怒而反駁此乃眾議,其時李獨耳亦贊同,現在純屬推卸責任。司馬俱和巢集則有意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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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一晚,劉備忍著傷痛,抱傷巡軍,激勵將士,撫慰傷兵,悲傷哀懼之氣有所消散。他站在城頭上遠望黃巾大營,仍舊連綿不絕,氣勢不凡,心中沉吟,突然臉上一涼,他借著火把光芒抬眼看去,卻是下起了小雪。劉備心中狂喜,看向旁邊的田豫,正看到他目光中的喜意,不由自主握住田豫之手,兩人相視大笑,皆道:“破賊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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