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剛一上班,蘭耀信便召開了緊急專題會議,會議議題只有一個,成立專調小組,調查昨天才收到的實名舉報信。
與會人員個個驚詫,蘭主任的做事風格怎么變得那么較真了呢?不就是一名鄉鎮醫院的醫生舉報本院另一名規培生越級做手術的破事嘛,只要沒出事,值得這樣大驚小怪大張旗鼓么?
事實上,蘭耀信自己也覺得并不值得如此這般。
可就這么巧,昨天,武紅梅有事找他,可他卻開了一整天的會,直到傍晚快六點鐘才騰出空來跟武紅梅見了個面。就在見面的時候,下屬送上來了這封舉報信,那武紅梅實在是眼見,居然被她看到了楊兮的名字,于是母虎之威瞬間爆發,劈手便奪去了那封實名舉報信。
掃視一邊,那武紅梅更是勃然大怒,并將怒火發泄到了他蘭耀信的身上。
蘭耀信頗為惱火,老子又不欠你個老娘們什么,憑什么就要受你這個老娘們的氣呢?
想當年讀大學那會,老子追你個老娘們追得是千辛萬苦,到頭來卻連手都沒摸一下,反倒被你個老娘們數落了三十年。
尤為可氣的是,這三十年來,不管在什么場合,武紅梅那個老娘們總是開口閉口的小蘭子,從來沒叫過他一次大名,更別提什么蘭主任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必須要教訓一下這個不講理的老娘們,讓她清醒清醒,認清楚老子官居正處,是他么你武紅梅這個院長的頂頭上司。
那就只能委屈一下狀元郎楊兮了。
想象著等到查出了楊兮違規手術的實錘,然后擺在武紅梅的面前,同時列出一大把制度法規以及其中的厲害關系,臉上做出同情且無奈的表情…蘭耀信暗自偷笑,你武紅梅愛才心切是不?想護住那小子是不?那就來求老子啊!
“咳,咳。”蘭耀信干咳了兩聲。與會人員注意到了,趕緊閉嘴,會場恢復了安靜。蘭耀信的權威得到了體現,露出了滿意的面色。“其實,我跟你們各位有著相同的認識,外科醫生越級手術,這種事情在各家醫院中普遍存在,實在沒必要大驚小怪。可是,同志們啊,這份舉報信舉報的是誰,你們可要搞清楚啊,這個楊兮,可是在月初的醫生資格考試中考出了599分,拿下了全國的醫科狀元,屬于焦點人物吶。”
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水,蘭耀信接道:“對方實名舉報,擺出了一副豁出去的架勢,如果我們不能給予足夠的重視程度,那么,矛盾的矛頭就很有可能指向我們。各位,你們哪一個愿意承擔這包庇的罪名?”環視一圈,蘭耀信頗為得意,繼續道:“所以,對此事我的態度是盡快盡嚴一查到底!”
都是拿工資吃飯的崗位,只要不損害自己的利益,領導怎么說那就怎么做唄。再者,蘭主任已經把狠話擺在桌面上了,萬一舉報者真把矛頭對準了衛建局,那么,今天誰在會上持有不同觀點,誰就將成為那個偉大的背鍋俠。
沒人犯傻。
一致贊同蘭主任的高瞻遠矚。
蘭耀信欣慰點頭,安排道:“那好,那我們立刻行動,江副主任,你帶隊去往市立醫院,親自詢問楊兮,我帶隊立刻趕往柳泉鎮,拿到第一手資料,大伙都辛苦一下,爭取今天就把此事蓋棺定論。”
江副主任,單名一個山,今年正值第三輪本命年。前年才提拔為副主任的江山在市衛健局的領導班子中雖然排名末尾,但誰也不敢輕視他的光明前途。且不去評論江副主任的專業以及資歷是否符合擔任衛生主管部門的領導崗位,單說他5年前一手創建的衛生系統籃球聯賽…嘿嘿,那可是得到了市領導的大加贊賞滴,蘭主任都因此沾到了無限光芒,又有誰敢說江山的未來不是一片光明呢?
江山欣然領命,立刻欽點了兩名老部下,雄赳赳氣昂昂,殺向了僅隔了一道街口的市立醫院。
而蘭耀信也沒耽擱,叫上了局里的司機,帶上了醫政科的科長,直奔柳泉鎮而去。
市立醫院行政樓中,武紅梅安坐辦公室。
相比昨晚上在蘭耀信辦公室中的那種略顯氣急敗壞的心態,今天的武紅梅完全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對蘭耀信這位相識了三十年的老同學,武紅梅幾乎能看透了他那把老骨頭,此人看似仗義,其實沒多少骨氣,想讓他幫忙把楊兮這件事給擔下來幾無可能,求人不如求己,冷靜下來的武紅梅放棄了跟蘭耀信的吵鬧,趕緊退出衛健局大院,去安排應對之策。
武紅梅首先想到的便是給柳泉鎮的林院長打個電話,把消息告訴他,讓他連夜行動,封口,修改手術室手術記錄,興許還能來得及應付過去。可是,武紅梅的手機里卻沒存有林院長的電話,情急之下,她先想到的不是燕科長,而是高勇。
一個電話打過去,高勇在那邊了解了情況后,跟武紅梅霹靂吧啦笑著說了一通。武紅梅的臉上隨即露出了笑容,嗔怪高勇是個粗心漢子,沒能早點把情況告知于她,害得她白白擔心了半天。
既然高勇跟她說了,林院長那邊早就預料到有人會拿此事來胡鬧,并且已經做了充分的應對,武紅梅那還有啥好擔憂的呢?
回家。
洗澡睡覺。
等明天好好戲弄一下蘭耀信派來的調查人員。
不明真相的江山帶著人來到了市立醫院,沒去見大院長武紅梅,而是直接去到了醫務處,敲開了孽畜辦公室的房門…聶處。
“通知你們醫院普外科的規培醫生楊兮,讓他立刻來醫務處接受調查。”江山進門之后,省去了寒暄客套,直接將文件拍在了聶亞迪的面前。
楊兮?
怎么又是這個混蛋呢?
看著面前蓋了猩紅公章的文件,聶亞迪隱隱感覺到自己的雙頰有那么一點火辣辣,奶奶個腿,老子為什么沒去出差呢?老子這一次應該如何站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