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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筆試

  是陸番坐的椅子與地面發生了較為劇烈的摩擦所致。

  向慧也愣在了原地好幾秒,然后有些急著站了起來,摸了摸陸成的額頭,急說:“孩子,你今天咋了?是不是坐車坐久了感冒了?”

  以前,陸番和向慧就問過陸成,他以后可能會去哪里工作。

  陸成給他們科普過了,像他這樣的本科生,最多就只能進縣醫院,或者去私立醫院,市里面和州里面的公立醫院,都是至少需要研究生的學歷。

  而像湘大二醫院這樣的大型醫院,博士都不一定能進去。

  陸成剛剛竟然說,他在里面工作,成了里面的職工。

  這不是腦子壞了是什么?

  陸成深吸一口氣,說:“爸,媽,我沒說謊,我也沒有騙你們。”

  “我是在湘大二醫院工作。是在里面工作,而不僅僅只是規培。”

  “…”陸成就撿著大概說了一遍。

  聽到陸成這么說。

  陸番和向慧覺得像那么一回事,可這也太過匪夷所思,只是將信將疑。

  而后,陸成就索性拿出了殺手锏。

  拿來自己的書包,小心翼翼地把里面和科室與醫院簽的合同拿了出來。

  一一指著細細說道:“爸媽,你們來看,這是我們科室的合同。”

  “湘大二醫院骨科。”

  “我,陸成。”

  “我是科里的科研助理。從八月份就開始發工資了。”

  “這一份,是湘大二醫院的職工合同。”

  “這也是我。”

  “這都是蓋了章的,受到法律保護的。”

  陸番和向慧雖然讀書不多,但是最基本的字,都認識。他們也能夠看明白那字頭,就是合同。

  可陸番還是有些擔心:“你要小心點啊,外面的騙子多,你可千萬別被騙了啊。”

  陸成點了點頭,道:“爸,你放心吧,你兒子這點智商還是有的,不會被騙,白紙黑字,我當然都好好地看過了。”

  接著,陸成又拿起了包里面的七千多塊錢的現金,說:“爸,你看,這是我上個月的工資,這是工資到賬的短信,一共一萬。我取了七千五,卡里面現在還剩一千五,用了不少。”

  “這總不能有騙人還要給被騙的人倒貼錢的事情吧?”

  看到這些,陸番和向慧才終于相信了大半。

  然后向慧激動得立刻雙手緊緊握著,眼睛里噙著淚光,道:“兒子,那你有出息了啊,肯定是菩薩,老祖宗顯靈了。”

  陸番也雖然激動,但并沒有說出來,而是重新倒了二兩酒。

  “來,咱們爺倆,整一個滿的,就一個。”

  “爸為你高興,為你自豪。”

  陸成也趕緊給自己添滿,斟酌了一下,給向慧也稍稍加倒了半杯。

  “媽,這杯我要敬你們,你們辛苦了,這么多年…”

  陸成沒說完,向慧就打斷:“不辛苦,不辛苦。”

  “哪家不養兒養女,你出息了,我們高興著了。”說著她端起了酒,也和陸成與陸番一飲而盡。

  然后,場面大概僵持了半分鐘。

  陸番才吞了兩口口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抽出來煙袋,包了兩口,后,對正在夾菜的陸成說:

  “小成,你現在工作了,也有了這么高的工資,但是有一點你一定不能忘記。”

  “那就是,你必須得好好干,對得起你拿的錢,對得起你現在做的事,對得起你看過的病人。”

  “咱們都是農村人,是窮苦人,不該拿的東西,咱們一分錢都不能拿。”

  “該是我們的,我們就收下,但是也要好好去做,對得起你拿的錢和你做的工作。”

  向慧也趕緊說:“對,要對得起你的工作,湘大二醫院這么好,一個月工資就有一萬多,你可不能有任何的馬虎。”

  陸成點頭稱是。

  飯后,向慧和陸番只是拿了五千,并且小心翼翼地把錢收進了柜子里。

  然后說:“小成,你現在年紀不小了,要好好地收拾收拾自己,這五千塊錢,我們收下了,存著給你娶媳婦兒用。”

  “剩下的錢,你留著,吃點好的,也多買幾套衣服,穿得好點。”

  “我和你爸,每天吃的和用的錢,都是夠的。”

  “你以后也不用給家里寄錢,就自己留著,你要用錢的地方,還多了去了。”

  對于父母的遵遵教誨,陸成沒有去反駁,他們能夠收下五千,就已經很不錯了。

  非要他們把所有的錢全拿,估計他們也不會拿。

  接著,陸成又讓陸番和向慧試了衣服。

  很好看,就是向慧一直嘀咕有些貴。

  好在陸成把價格牌都留著,她們才勉強接受陸成這個月入一萬的人小小奢侈一下。

  接下來,陸成又對父母說,要不要他們明年就不在家里了,跟著他去沙市。

  不過向慧和陸番都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陸番說:“小成啊,不是我和你媽不愿意和你去沙市,而是,我們兩個都習慣了家里,去外面,路找不到。”

  “話聽不懂,朋友也沒有,竄門的地方都沒地兒去。”

  “還不如家里自在了。”

  “我和你媽的身體都很好,也還不老,能夠養得活自己,這輩子也就學會了種地,去了沙市,我們什么都做不了啊。”

  “不過你要是有孩子了,我和你媽肯定來給你帶。”

  “而且你才工作,你才…”

  陸成沒再強迫,只是,那天晚上,陸成一個人躺在床上,流淚了。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覺得,本來與自己該親密無間的父母,不知不覺間,竟然相隔了這么遠。

  這不是說關系很遠,而是,他們所處的層次,他所以為的,可以讓父母高興的工作和學歷,竟然成了他們之間距離的源頭。

  陸成不禁在想,是啊,自己現在在沙市工作,工資不少,工作不錯。

  但是,父母去了能干嘛?

  種地?哪里有地給他們種?

  他們不會說沙市話,普通話也不會說?

  他們在那里有朋友嗎?

  難道每天就他們兩個在家里待著不出門?

  以前,陸成以為,自己努力讀書,有了出息,找到了錢,父母就可以不用工作,可以跟著自己到大城市里面去了。

  父母當時也是這么說的,陸成當時就天真的這么信了。

  但現在才知道,陸番和向慧,根本就是個騙子。

  自己飛得越高,就距離他們越來越遠。

  而自己距離他們越遠,他們反而越高興,

  就像是一對狠心地刀一樣,硬生生地在他們中間,誘惑著他砍下來這么一道天塹。

  然而,雖然他們這么壞,這么騙自己,陸成卻是絲毫怨言都不敢有。

  只是,有一種莫名的酸澀,就好像是醋和辣椒,都被灌入了鼻子里,很不是滋味兒,

  又感覺自己像是被整個人包在了海綿里,全身無力,軟綿綿,根本動彈不得。

  但陸成知道,自己必須得收斂這些復雜的情緒。

  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他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父母隔得遠,那是距離,那份愛,永遠都不會變。

  而且,陸成也知道,自己如今有了工作,有了學識,可以讓父母安下了他們最大的擔心,那就是,自己以后可以過得很好很好,他們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生計。

  自己還可以給他們帶來快樂,

  自己可以給他們帶來自豪,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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