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才持璜明顯驚訝了一下子,“我真是不服你都不行,這件拍品還真有點兒故事!”
“你知道來歷?”
“來歷拍賣行都是嚴格保密的,哪有那么好打聽?”才持璜笑了笑,“不過,你要想知道,對我來說也不算太難。”
“好。”余耀微微頷首,“那你說的故事是什么?”
“這次拍賣的瓷器大類,有兩件東西引起了爭議······”才持璜說到這里,停了,余耀連忙問道,“怎么,說話不方便?”
“不是,我還沒出酒店房間呢。是另一個手機來信息了,沒事兒。”
“靠,那是靚女專用號吧?”
“哈哈。不說這個,我給你說故事。”才持璜簡單理了理思路,“這次春拍中,有兩件青瓷引發了爭議,一開始都是被定性為越窯的。”
“噢,那這肯定是其中一件了。”
“嗯,說了就一起說,先說另一件。另一件是雕花梅瓶,是典型的粉青釉,不是臺盞這種天青釉,上面是流云劃花紋。”
余耀道,“這似乎是龍泉窯常見的紋飾。”
“牛逼!”才持璜接口,“最后,這件爭議的梅瓶,被定性為北宋龍泉窯梅瓶。”
“不過,北宋初期的龍泉窯,工藝上幾乎是越窯的翻版,到了北宋中晚期,才有所創新,出現了與眾不同的一些特點。”余耀又道,“所以一開始出現定性失誤,也不奇怪。”
越窯和龍泉窯,是南方民窯青瓷的兩大經典代表。正如余耀所說,北宋以前到北宋初期,龍泉窯沒什么特色,甚至可以說是龍泉窯生產的越窯器。北宋中后期才出現了明顯的創新和變化。
而龍泉窯真正的崛起,是在南宋。這也和大名鼎鼎的哥窯有關。
南宋哥窯是官窯。為什么叫哥窯?之前提過,有章生一、章生二兄弟倆,哥哥主持的叫哥窯,弟弟主持的,就是龍泉窯。
當然,哥哥的主持的窯口是官窯只是個契機,南宋龍泉窯在北宋中后期創新和積累的基礎上,釉色出現了極大提升和突破,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粉青和梅子青,特別是梅子青。梅子青含鐵量高,玻璃化程度高,對燒成溫度的要求也高,含鈣量卻少,所以釉面沒有完全熔掉,光照之下的散射就會更加柔和潤美。
才持璜哈哈一笑,“你的眼力有資格說這話,但我聽說當時專家組還出現了激烈的爭論,最后好容易才定下來。”
“還是趕緊說說臺盞的情況吧。是不是爭議不止一點?”
“怎么說呢,大部分專家是同意越窯的,不過斷代要晚點兒,說到不了五代。”才持璜應道,“主要爭議點在這兒。”
“這個······如果說從五代晚期到北宋早期,是沒法兒具體判定的。莫不是想定為北宋中后期?”
“沒錯兒!不過,大部分專家還是認為五代末到北宋初更符合。”
“這個我看也沒問題。”余耀就手點了一支煙,“不過,難道就沒有人對越窯提出異議?畢竟這種天青釉好像沒在越窯里發現過實物,雖然有資料稱北宋時期越窯有過顏色特殊的青釉,但畢竟沒有傳世實物。”
“還真有!有且僅有。”才持璜道,“只有一位專家,不僅堅持是五代末的斷代,而且還堅決不同意這是越窯的東西!”
“他認為是哪個窯口?”
“耀州窯。”才持璜介紹,“我聽說,這位專家當時有點兒舌戰群儒的態勢。”
“有意思。”余耀心里對這位專家禁不住有幾分贊許。
不過,判斷這件天青釉臺盞是耀州窯,遭到大部分專家反對也是正常的。
因為耀州窯是北方窯口,北方的青瓷和南方的青瓷,在釉色上有差別。這可能是古時候北方人多喜歡深沉的顏色有關。
耀州窯的青瓷,大部分都是類似橄欖綠的顏色,這是其一。
其二,耀州窯上多有紋飾,而且基本都是動刀刻出來的,所謂“刀刀見泥”。
而這個臺盞,是天青釉,也沒有紋飾。
要說像,還是汝窯接近程度高,但還是那句話,汝窯太晚了,是北宋后期的產物。
余耀之所以佩服這個專家,是因為耀州窯需要研究的地方還有很多。
耀州窯從五代到宋到金元時期,一直在燒制,但是工藝水平是呈現一個衰落的趨勢的。同時呢,耀州窯很晚才被發現,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所以對它的研究很不充分。五代末的耀州窯,有沒有過天青釉不能定論,最起碼,不能抹殺這種可能性。
再者,即便是以橄欖綠為主,在燒制的過程中因為種種原因,顏色出現變化,出現類似天青釉的顏色也不奇怪。
最重要的還有,余耀感覺這個臺盞,更像是北方窯口的風格——雖然只是一種感覺。
所以在余耀心里,才有了這么一個大膽的推測:這個臺盞很有可能是柴窯的東西!
但是,柴窯自古以來撲朔迷離,假設終究只是假設。要想進一步驗證,最起碼,余耀得見見實物。
“這個專家一直堅持是五代末的耀州窯?”
“我聽說,他是辯論時以耀州窯為基點;不過,最后的主張是:不要清楚標明是越窯,只能寫五代末青瓷臺盞。”
余耀淡淡笑了笑,“這個主張肯定過不了關,堂堂嘉爾德,居然不能判斷青瓷窯口,說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誰說不是呢!最后就根據大部分專家的意見這么定了。”
“對了,這個專家到底是誰?”
“這種事兒,人家告訴我,都是有避諱的,沒說是誰。”才持璜咳嗽一聲,“不過,還是那句話,你要想知道,我全力給你打聽就是了!”
“辛苦了。感謝。”余耀道,“回頭到了港島,我請你。”
“你確定要來?”
“嗯,剛剛決定的。”
“我明白了。”才持璜嘆了口氣,“看來,除了臺盞的貨主、那個專家這兩件事兒,我還得再多打聽第三件事兒了。”
“那倒不用,我出不出手還兩說。”余耀想了想,“預展是拍賣前幾天結束?”
“這次港島春拍,情況有點兒特殊,預展只有三天,且是正式拍賣前的三天!這還沒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