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這么一問,那就是了。
余耀應道,“是啊,令郎的眼力不低。這倒讓我對老陶你拿來的東西有點兒期待了。”
“呵呵,過獎了。”
店老板一看,趁機起身過去拿過了錦盒,“那就先看東西吧?看完了再聊。”
老陶微微頷首,“多多指教。”
從錦盒里拿出來的東西,是一件小巧的瓶子,不到二十厘米高,有點兒像觀音手里的凈水瓶,不過帶著六棱。
這凈水瓶釉色青翠欲滴,惹眼。
余耀頓時精神一振,這是越窯秘色瓷啊!
曾經在瓷都的時候,余耀也是和蕭影一起逛,在一個地攤上,一個老板拿著另外一件湘陰窯青瓷辟雍硯,還想往越窯秘色瓷上忽悠,結果被余耀戳破。當然,余耀最后還是撿了個漏兒。但無論如何,那件是沒法兒和越窯秘色瓷相提并論的。
秘色瓷,聽名字就比較特殊,在法門寺地宮出土秘色瓷之前,這種越窯精品少有人知,很多人誤以為是龍泉窯。
但是龍泉窯出不了這么青翠的釉色。
秘色瓷在唐代是朝廷的貢品,會成批按數目從窯廠運到長安,算是一種官窯的雛形,所以才有這么高的品質。這也是北方能發現大量南方越窯秘色瓷的原因。
余耀審視的同時,蕭影也在審視;不過,余耀還沒看完,蕭影的眉頭就微微一皺。
余耀看完之后,“老陶,什么價兒出?”
此時,蕭影輕輕咳嗽了一聲,余耀暗自記下了。
老陶想了想,“這件我雖然想出,但總想貨賣與識家,不知小余先生有什么看法?”
余耀心道,這老陶果然是個藏家,只有藏家才會這么問。古玩一行,無論買賣,雙方在東西的鑒定上,都很難說真話,不然也不會有漏兒,也不會有那么多吃虧上當的。
不過,余耀對老陶的眼力有一定心理準備,料想他應該能看透是越窯的精品了。
“奪得千峰翠色來。”余耀應了一句,但比較含糊。這句詩是唐代詩人陸龜蒙描述越窯秘色瓷的: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好向中宵盛沆瀣,共嵇中散斗遺杯。
老陶一聽,連連點頭,“果然是高手啊。可以賣你,不過,價兒沒漏兒。”
余耀一聽沒沒漏兒,心下暗道,這么好的東西,想來老陶并不是特別想賣,有高貨拿過來溜溜,估計也是因為聽店老板說遇上了高手。
這古玩藏家,大多都有這種交流的心理需求。
可要是沒漏兒,這一件唐代越窯的秘色瓷就太貴了,近年來,曾經有一只類似的凈水瓶拍了大幾千萬呢。
當然,只是類似。眼前這一件秘色瓷凈水瓶,無法與那一只相提并論,首先年份是唐末,不是鼎盛期;其次胎質差一些,釉色也達不到頂級;再者,個頭兒也小了點兒。
即便如此,幾百萬總是能值的。
不出余耀所料,一看余耀能斷代,老陶開始介紹起這凈水瓶來,仿佛沉浸在欣賞性的交流中。
“我們商量一下。”蕭影瞅個空當,插了一句,接著示意了余耀一下,走出了店門外。
余耀在蕭影咳嗽之后,本就有心理準備,當下起身笑道“好東西可不能馬虎”,便立即跟了出去。
出了門口,蕭影拉他又走遠幾步,低聲道,“你知道這貨燙手吧?”
余耀一愣,“不對啊,我感覺出土時間有個百年上下,應該是民國時期出土的,不是鬼貨。難道,賊貨你也能看出來”
“不,不是賊貨,還是鬼貨!從這東西的氣息來看,出土天數不會超過九九之數。不過,確實應該是二次入土過。”蕭影解釋道。
“嗯?不會超過八十一天?”余耀接口道,“你的意思是說,這東西在民國時期出土,面世一段時間之后,又被陪葬了?”
“對,不過中間間隔時間比較長,我看可能得有三十年左右。”
“怪不得我看不出來。而且要是二次入土是裝在盒子或者匣子里什么的,那和沒入土的感覺也差不了多少。”
“嗯。”蕭影點點頭,“所以這貨燙手。而且,既然他是藏家,這么好的東西,為什么急于出手?你不能因為一時印象來判定一個人的用意。”蕭影說道。
“有道理。我看他介紹的時候,眼神不舍,卻又比較復雜。”余耀點點頭,“這樣,我回去套一套。”
“我不進去了,就說我有個電話要打。能不買就別買。”蕭影叮囑。
“放心,有數。”
余耀回到店中,簡單解釋一句蕭影有事,接著便笑著對老陶說道:
“老陶啊,我們商量了一下,好東西,價高點兒是應該的。不過呢,這秘色瓷,從唐初到唐末時間不同,還有胎釉、工藝水平不同,受種種因素影響,價格差距實在是有點兒大,你光說沒有漏兒,我們也不好判斷你想多少出。”
“對,是這么回事兒。”老陶面無表情,點了一支煙。
“所以啊,還是你報個最低價我聽聽吧。”
“行。”老陶應道,“你誠心買,我就報一個最低價。”
老陶說罷,伸出兩個手指頭晃了晃。
“兩百個?”
“對,最低的。不接受還價。”
余耀也點了一支煙,心中暗道,這件唐末秘色瓷凈水瓶,少說也能值三四百萬,兩百萬的確是不高。若不是蕭影剛才提醒,自己很可能有心拿了。
“價兒合理。”余耀笑道,“這個你既然說了,我就不膩歪了。不過老陶啊,這樣的東西少見,我多嘴問一句來路你不會介意吧?”
“小余先生,你是行里人,這不合規矩啊!”老陶似笑非笑。
“是不合規矩。唉,我這人膽兒小,這么貴的東西,不是怕有什么閃失和風險么?”余耀說到這里,忽而想起,黃貓發財脖子上的那件小玉人,好像也有種出土入土不止一次的感覺!
如果是漢代的玉件,入過土,而后又經過了出土入土,最后和越窯秘色瓷凈水瓶在民國后期再度一起入土,不久前又被弄出來了,那的確也可能讓自己感覺不是剛出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