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鳴金閣,余耀一邊往前走著找濮杰和老周,一邊想,自己手上已經有一枚乾隆碧璽印章“德日新”,沒想到又得了一枚“道光御覽之寶”。
這不怪張一鳴看不明白,因為想徹底明白確實不容易。
皇帝的印,稱之為璽。不過,這個“璽”,一般是指正式的那幾種。除了那幾種,皇帝還會有很多種類的用印,比如鈐印收藏品和和類似賞玩功能的,一般也會統稱為璽印,但也有不少玩家和收藏家稱之為皇帝閑章。
這方檀香木的“道光御覽之寶”,就是皇帝閑章。
皇帝的璽,少有民間收藏;但是皇帝閑章,流入民間相對就多一些,特別是清代皇帝的閑章。但這只是相對,總數依然很少,絕大部分還是躺在故宮里的。
一般來說,就算是皇帝閑章,那也是內務府相應的“作”的工匠按照程序完成,選料、雕鈕、定印文,皇帝御覽之后,刻制、打磨、完成,最后進呈,等等都有規定。
璽印的材質五花八門,除了玉石類,金銀竹木牙角等等都有。實際上,清代皇帝用過檀香木印章的不止一個,只不過不及玉石類珍貴和引人注目罷了。除了慈禧,歷史上也有其他的太后、皇后用過檀香木的印章。
這種“御覽之寶”,是典型的收藏鈐印。一般來說,某某皇帝的“御覽之寶”不可能只有一方,有個十方八方的甚至也不稀奇。
所以從材質上來說,這檀香木“道光御覽之寶”是有可能存在的;只不過,這個得有眼力才能最終確定。張一鳴不僅沒有這個眼力,而且對皇帝閑章了解都不多。
當然,最解釋不通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印章上的題款。
但,這個“解釋不通”,在余耀這里不存在。
因為余耀知道,清代的皇帝閑章,有一部分是來自民間印章。做好了印型,雕好了印鈕,只要沒刻過印文,一些精品印章是有可能被清宮收藏的。
這一方檀香木印章,極有可能就是這一類。被清宮收藏之后,又被道光皇帝選中,刻了“道光御覽之寶”的印文,就此成為皇帝閑章。
這方印章的雕工和意境不用說了,皇帝看上眼不奇怪。而要想最終判定,關鍵是看印文!
這是非常考驗眼力的,內務府的治印工匠的刻工,其他“道光御覽之寶”的特點,種種細節的處理,都要體察入微。
這個漏兒,和那方乾隆的“德日新”碧璽印章一樣,是極有技術含量的!
余耀又是順利撿走了!
走了一段沒看到濮杰和老周,余耀放慢了腳步,一邊走一邊掃著路邊的攤子。今天接連撿漏兒,余耀感覺不錯。
這逛古玩攤子,有時候挺有意思,碰不上合適的東西吧,白逛一天;碰上了吧,還真是接二連三地來,往往不止一件。
當然,合適的不一定是漏兒。但余耀感覺這么好,也就不知不覺看得仔細起來。
走到一個攤子處,余耀看到一個買主手上的東西,不由徹底停了下來。
這個買主看年紀也就四十歲上下,不過頭發少、腦門大,顯老,他手上拿著一個紅瑪瑙的杯子。
這杯子的口徑,和現在日常所用玻璃杯差不多大,同時有類似把手的獸首造型,紅瑪瑙之中,夾著白色條帶,看著很漂亮,工藝也精細。
但是這個買主此時卻把杯子放回到了攤子上,對攤主說道,“我開的價兒要是不答應就算了,你弄個普通瑪瑙工藝品送我,糊弄誰呢?!”
余耀不由又看了看攤主。說是攤主,但卻是個看著很年輕的小姑娘,估摸著也就是二十歲冒頭,看著還有點兒怯生生的,實在不像是古玩攤的攤主。但攤子后面呢,卻就她一個人。
小姑娘手上,拿著個銅胎琺瑯的手爐。看來這個買主是想買這個東西,價兒沒談妥。
手爐這東西,就是古代暖寶寶,里面放上火炭,寫字干活什么的,時不時用來暖手。
余耀大致看了看,這個手爐還是不錯的,乾隆朝的東西,不像是普通人家用的,當年起碼也是高門大戶里的東西。
此時,買主又追問一句,“八千到底行不行?不行我就走了!”
“不行,叔交待了,最少一萬的。”小姑娘說話也怯生生的,不過眼神里透著一股子堅定。余耀這才明白,合著他是跟她叔打雜的,這會兒她叔不知道干嘛去了。
買主想了想,“八千五,最后一口!”
就在他說的時候,余耀已經彎腰把這只獸首瑪瑙杯拿了起來。
小姑娘看了一眼余耀,才對買主說道,“真不行,我說一萬,那就是叔定的最低價了!”
“你叔要是這么做古玩生意,遲早得垮!”這買主跺了跺腳,接著便走了。
余耀微微一笑,抬起拿住瑪瑙杯的手,“妹子,這瑪瑙杯你說他買一萬的手爐可以送給他,是吧?”
小姑娘點點頭,“對的。先生您要買一萬的東西,也可以送給您!”
余耀輕咳兩聲,“難道這杯子不單賣?只有買一萬的東西才能送?”
“不是的,不是的。您想單買啊!”小姑娘連忙說道,“只是單買的話,要八百塊錢呢!”
“七百行不行?”余耀其實本來不想和她講價,但在古玩市場里,終究是帶了些慣性。
“這個叔說單賣不能少于八百的。”小姑娘果然又來了這一句。
余耀聽了,本想接著就應了,不料小姑娘卻又接上了,“要是您真想要,那就七百給您吧!”
“啊?”
“賣八百我有一百提成的。這一百提成我不要了,給您吧!”
古玩行里,多是爾虞我詐、喘口氣兒都帶著心眼兒的主兒,余耀一時還真有點兒不適應這小姑娘,都不知該怎么說了,“為什么?”
“我看您面善,不像剛才那個人那么,那么”
“好了好了,八百就八百吧,我也是圖個好彩頭,大家都發財吧!”余耀指了指攤子上立著的二維碼牌子,“掃碼就行對吧?”
“嗯。”小姑娘點點頭,剛要對余耀說什么,卻又看著余耀的身后說了一聲,“叔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