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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5章 陰差陽錯

  冼丹的父母都算是懂瓷器的,冼丹此時也多少有點兒底子了;鐘千粟開口后,句句鞭辟入里,三人都沒敢打岔,認真聽著。

  鐘千粟繼續說道,“這康熙粉彩,其實并不算成熟,紋樣依然采用五彩的單線平涂和無線涂繪,但你看看這一件,繪畫方法雖然刻意模仿,但里面還是掩蓋不住其他的粉彩技法!”

  冼星河徹底被震住了。有時候,古玩鑒定就像一層窗戶紙,捅破了,便也就看透了。但是,真正的高手之所以高,就在于知道在這么一大片窗戶紙上,應該從哪里捅!

  鐘千粟紅光滿面,整個人仿佛都煥發了神采,“這個高仿的匠人,不知天高地厚,灑藍釉和粉彩,豈是這么好搭配的?!要是······”

  說到這里,鐘千粟的身體突然抖了一下,接著竟又暈了過去!好在身后就是沙發。

  冼星河一看,連忙上前,手忙腳亂嘗試著掐了掐人中,而冼丹的老媽則撥打了120。

  五分鐘后,120急救人員還沒來,鐘千粟卻醒了。

  緩了一會兒,看似動作如常,還喊著餓了,讓趕緊上飯。

  可120急救人員來了之后,他卻死活不走,還說冼星河是他弟弟,冼丹是他侄子,他沒有孩子,所有家產都準備給侄子,所以就住在他們家了!

  急救人員給鐘千粟簡單檢查了一下,并未發現異常,人家也不會管這種事兒,讓冼星河簽了字便走了。

  這下好了,鐘千粟“賴”在家里不走了。

  “他叫我爸二弟,叫我小輝······”冼丹嘆氣,“別的卻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鐘毓眼眶里晶瑩閃動,“小輝是我的小名······”

  冼丹緩了緩,“但是,他的眼力卻依然高深,他居然把我爸收來的東西都給看了一遍,一一給點明了。我爸我媽一時手足無措,便說先吃了飯再說。”

  “吃完了飯,他說要午睡。等他睡踏實了,我爸媽商量著,到底該怎么處理。最后決定,還是得打110,交給警方。”

  可要打電話的時候,鐘千粟卻醒了,指著冼星河的鼻子大罵,說他沒良心,居然不管自己的大哥。冼星河只好先穩住他。

  “沒想到,他卻突然黯然神傷,接著語重心長地對我父母說,你們兩口子這水平,孩子怎么進步?”

  冼丹繼續回憶,“接著他又對我說,要把所有的本事都傳給我。我當時特別激動,因為我確實很癡迷古玩,但我爸的水平也就那樣了。我就說要拜他為師!他卻說,傻孩子,你既是我的侄子,本來就是我唯一的傳人啊!”

  冼星河剛要插話,鐘千粟卻抬手道,“等我把本事傳給孩子,我自有安排,你們要是現在趕我走,那這孩子可就學不到真本事了!”

  鐘千粟的狀態,其實是很不正常的,但是這句話,卻觸動了全家。因為他已經展露出高深的眼力,而冼星河兩口子,又是做古玩生意的。如果他留下,冼丹能學到真本事不說,這鑒寶上那可就是有如神助了!

  最后,冼星河做了決定,留下鐘千粟,暫不聲張,若有鄰居問起,就說是郊縣農村的遠房堂哥,現在無依無靠,來投奔他來了。同時,既然鐘千粟有如此眼力,他又在古玩行里混,也可以悄悄打聽下有沒有這號人。

  這個決定,從旁觀者的角度看,是有些荒唐的,但在各種心理因素的綜合驅使下,卻就這么形成了。

  鐘千粟住下之后,和他們相處得非常愉快,過了一段時間,全家人甚至恍然間會生出一種錯覺,好像他真就是冼丹的大伯一般,雖然年齡上完全可以當冼丹的爺爺了。

  而冼星河私下里打聽,也沒聽說古玩行有什么高人失蹤的動靜。當年鐘千粟的失蹤,像冼星河這個層次的人是接觸不到的。

  “你說兩年前去世,之前教了你一年,既然只是失憶,那到底是怎么去世的?”鐘毓的嗓子突然嘶啞了。

  “我說無疾而終,你信么?”冼丹大眼睛里,也有淚光閃動,“那天早上,他很奇怪的沒有早起,飯都擺上桌了,我進門去叫他,卻發現······”

  鐘毓沒有說話,默默點了一支煙。

  余耀看了看冼丹,“這件事情,你們家做得確實不對,但畢竟又是你們救了老爺子,要不然,結果怕是更差。總而言之,功大于過。”

  冼丹聽了之后,偷偷看了看鐘毓,鐘毓依然沒有說話。

  一個小時后,三人來到了郊區的一處墓園,一塊墓碑上,刻著“恩師慈伯之墓,小子冼丹叩立”。

  鐘千粟去世之后,冼星河更不敢報警了,因為死在家里,家屬找來便說不清楚。為了順利開出死亡證明和火化,他還費了些周折,托了郊縣農村的關系,混充了一個身份。

  “孩兒不孝啊!”鐘毓突然跪倒在墓前,嚎啕大哭,淚如雨下。

  余耀跪下磕了三個頭,而后拉起冼丹,悄悄先離開了墳墓。

  兩人退了幾十米,來到墓園墻邊一棵樹下。冼丹擦了擦眼淚,“他不會有事兒吧?”

  余耀點了一支煙,“老爺子和你們一起生活那一年,開心么?”

  “開心倒是挺開心,可是,他是把我當成‘小輝’了啊!唉,他要是能想起‘鐘毓’的大名也好啊。我們家,是不是太自私了啊?”

  “私心肯定是過了!但陰差陽錯,事已至此。”余耀突然苦笑,“本來鐘毓還想收你為徒,但現在,你倒成了他的師弟了!我說呢,你小小年紀,該得是什么樣的高人指點,才能有此水平!既然是鐘老爺子,那就不奇怪了。”

  “他會不會遷怒于我?”

  “你知道他為了找他大伯,花費了多少精力么?這真是燈下黑,沒想到就在瓷都,而且還是自由身。”

  “也就是會遷怒了?”

  “遷怒,只是一個心理狀態,而且是一時的。你們不報警,不尋找家人,確實是做錯了,換成誰也受不了。但你們救了老爺子,又陪伴了他一年,他還挺開心。我剛才說了功大于過,以我對鐘毓的了解,最終應該會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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