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她這朋友,是她閨蜜的老公,算是個玩家吧。五年前,東江省文物商店開過一次倉,賣了一批清末民初的小玩意兒;這件鎮紙,就是那時候買的,花了一萬多。今年手頭有點兒緊,就找她拿來上拍了。”
余耀一聽,“也就是說,貨主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說你打聽這么細干什么?知道是文物商店開倉放的,來源夠詳細了!”
“就是好奇。”
“你好奇面兒還挺廣啊!”
“總之謝謝你。”
“別謝了。我正好有事兒找你幫忙,你以為白幫你問啊?”
“我說你這么積極!”
“這事兒是幫你問了之后才攤上的!”沈歌接著說道,“不過,也算是我攬了個事兒。”
余耀點頭,“明白了,你那個女同事,幫你問了這事兒之后,又問了你一件事兒,然后你覺得我能幫忙。”
“是這么回事兒。你不是什么都懂一點兒么?懂墨吧?”
“她收的?”
“是她一個客戶的。她不是在文房雜項部么?那個客戶看秋拍挺火,想把一組墨錠拿到明年春拍上來。”
“一組?聽著像好東西啊!”
“那我當你答應了?”
“東西現在在哪里?”
“在拍賣行,客戶剛走。先走留存鑒定程序,回頭再定能不能收拍。你要現在能來最好,還沒入庫。”
余耀皺了皺眉,“你們既然有專家組,怎么老想找外人看?”
沈歌嘆口氣,“我們這邊,懂墨的就一個老專家,昨天心臟病犯了,住院了。”
“他是要上明年春拍,還早呢,等等就是了。”
“那個客戶對這組墨挺重視,就給了三天時間,還說本來想送到國際的大拍賣行呢。”
“好家伙,我這算是雪中送炭啊!這么大個拍賣行,找不到個看古墨的人了?”
沈歌頓了頓,“這不是一下子先想到你了嘛!客戶的拍賣價打算定挺高,除了你,還得再找人看。”
“好吧。投桃報李,既然是幫著問鎮紙來源的正主兒,我就走一趟吧,等著我。”
余耀掛了電話,想了想,接著給楊四海打了個電話。
“小余?”楊四海好像愣了愣,“怎么,中谷神花那邊有什么消息?”
“算是有,也算是沒有。我和她在謝治豪的張羅下吃了一次飯,她沒漏什么口風,反而想從我這里打聽太顛方鼎的消息。估計她會去趟省博,看看影像資料,別的也沒什么了。”
“我最近一直沒聯系你,是因為千賀美術館那邊通知要把會晤推遲到年后,說是他們老館長最近身體欠佳,要休養一段時間。”
這事兒,余耀從濮杰那里聽到信兒了,“急火火發函是他們,推遲也是他們,這是要鬧什么幺蛾子?”
“這個我們已經派人去倭國查了,最主要的是看看有沒有機會見到他們的‘太顛方鼎’。不過,推遲對這邊來說不算壞事兒,可以準備得更周詳。”
楊四海說完,一想既然沒什么特別消息,卻又給自己打電話,便又問道,“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兒?”
“是有點兒小事兒想讓您幫個忙。”
“不用客氣,只要不違反紀律。”
“是這樣,五年前,東江省文物商店開過一次倉,放了一批清末民初的小玩意兒。其中有一件紫檀古琴鎮紙,琴弦和音徽嵌銅。我想讓您幫著問問,這件鎮紙的來源。”
“怎么,現在在你手里?文物商店開倉的東西,完全合法;即便后續再有問題,也會議定價格收回,不用有什么顧慮。”
“我不是有顧慮,小玩意兒一般也不會出問題。只是鎮紙沒款兒,我想知道來源,是想看看經手過什么人,文房里的東西,咱玩兒也玩兒個道道出來嘛。”
楊四海笑了笑,“好吧,我記下了,小事一樁。”
和楊四海結束通話之后,余耀才出門打車,去往天和拍賣行。
沈歌的這個女同事,是文房雜項部的鑒定師,最擅長象牙蜜蠟珠串什么的,對墨只能說粗通。
這是個四十歲的中年婦女,身體微胖,不過收拾得很干練,長得略有些男人氣,腕上戴著一串老蜜蠟加老料器佛頭的珠子,也是大顆的。
許是沈歌沒詳細介紹,這個女同事沒想到余耀這么年輕,當時有點兒愣神兒,但很快恢復,“辛苦了,小余老師。我叫李彤。”
“客氣。李老師,當我拋磚引玉吧,說得對不對的,有點兒用就行。”余耀看出她有些失望,便這般應道。
“彤姐,別看他年輕,我對你說的,都是真事兒,在江州古玩行里,現在名頭可不小了!”
“哎?你倆可別誤會啊,我只是驚訝,因為沒想到是個年輕英俊的小哥哥,可沒有質疑啊!”李彤連忙解釋。
三人來到了鑒定室,李彤將一個不小的布袋放到桌上,打開,拿出了一個提盒。
這是個大漆木盒。
提手做成了如意狀,盒身漆黑油亮,盒面提手兩側,是描金云龍,四邊嵌了象牙回紋。豎面盒體下部,環繞一圈海水紋,也描了金。
余耀沒上手,仔細看了幾眼,便淡淡開口道,“這是乾隆宮廷御墨盒。”
李彤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這時候的眼神,才是真正的驚訝。沈歌早知道余耀的眼力,笑了笑,“那就打開看看吧!”
這大漆的東西,一般里面不會有太好的木料,因為太好的木料不用上漆。但是清代宮廷的御墨用盒,一般是大漆描金,這是為了講究個配套,因為墨錠表面也是有如黑漆,而且也常常描金。
余耀點點頭,卻伸手示意讓李彤開盒。
提盒頂蓋拿下之后,露出了里面的格子,都是一般大小的上下長方形,兩排,一共十個格子,明黃黃的老綾子里襯。兩邊稍寬的格子邊棱上,還各豎刻了幾個小字。
右邊刻:歙墨西湖十景。
左邊刻:南書房恭承。
這御墨提盒,余耀早就看明白了,這兩行刻字,不過是輔證而已。他依然沒有上手,而是先俯視這十塊墨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