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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玉壺冰心,三友梅瓶

  瘸爺臉色一變,“后生,你也懂翡翠?”

  “懂翡翠的人很多,但是這樣就能看出‘玉壺冰心’的,怕是沒幾個吧?”余耀微微一笑。

  瘸爺放下手中的小紫砂壺,“年紀雖輕,見識不淺啊?”

  “民國年間,珠寶界有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名叫馬玉亭,他從西疆進料和田玉,從緬甸進料翡翠,在燕京加工,在滬海銷貨,后來還把生意做到了歐美,人稱玉石大王。特別是他的翡翠件,不作假,不惜料,工藝精,很多達官貴人都以買到他的貨為榮。”

  余耀這一說,不僅瘸爺驚了一下子,就連老周和濮杰也驚了。

  老周最擅長的就是玉器,也知道這個馬玉亭,但是,要讓他像余耀這樣流利地張口就來,肯定是做不到的。

  這小子的腦子里,到底裝了多少東西?

  “說得不賴。”瘸爺點頭,“眼力也不錯。”

  余耀繼續說道,“這馬玉亭見的翡翠料子多了,可讓他特地鄭重命名的,只有一塊,玉壺冰心。”

  據說,當年馬玉亭在緬甸收了一塊老坑帶皮原石,別人都不看好,認為難出綠,就連幾個同行也覺得可能會切垮。

  可馬玉亭慧眼獨具,甩出一句,“出不了綠,一樣可能是極品。”

  切開之后,這料子確實不帶綠,也不是頂級的玻璃種。

  不過,這顏色卻十分特別,雖然地兒算是偏白色,卻淡淡透出一股子湖水藍的意思,又比湖水藍多了那么幾分翠嫩。而且,雖不是玻璃種,卻也能到高冰種,近似全透,又帶了些許朦朧。

  文字描述總是蒼白的,這料子能讓見慣了各種翡翠高貨的馬玉亭愛不釋手,足見其別樣的美感。

  這塊料子,馬玉亭一共做了十幾只鐲子,十幾只扳指,十幾只勒子。

  為什么這樣做?因為能最大限度的利用原料,鐲子芯可以做扳指,扳指芯可以做勒子。同時,圓形的東西,相對也容易設計規避料質偏差的部分。

  能讓從不惜料的馬玉亭如此精打細算,也就是這塊料子了。

  做成之后、出售之前,馬玉亭一番苦思,將此料命名為“玉壺冰心”。

  鐲子扳指勒子,可以成套買,也可以單買,售價極高,卻很快告罄。而他自己,也保留了一套。

  “‘玉壺冰心’的勒子,在拍賣會上出現過,但是鐲子和扳指,卻從來沒有出現。”余耀接著說道,“瘸爺真是不差錢兒啊,能買到這么一件扳指!”

  瘸爺忽然哈哈大笑,“雖然不是買,是換的,可也差不多了,確實不菲!小伙子,你不僅長得順我眼,這眼力和學問也了不得啊!”

  “瘸爺過獎了,翡翠不比工藝復雜的瓷器,主要就是認料的功夫。而且翡翠進入華夏,是在康熙朝以后的事兒,也沒什么太老的件兒。”

  翡翠是舶來品,進入華夏被認可的時間有點兒爭議,現在比較多的說法是康熙朝這個節點。不過,大面積流行起來,公認是在清晚期,特別是因為慈禧很喜歡翡翠,更是加快了流行速度。

  這時候,之前倒茶后退出客廳的阿福,雙手拿著一件綠彩雙龍紋的盤子又走了進來。

  他正要把盤子放在八仙桌上,瘸爺卻一擺手,“小余是個高手!這東西入不了他的眼。嗯······今兒來了三個人,就去把那件三友梅瓶拿來吧!”

  阿福臉上露出驚訝之情,但還是點點頭又退了出去。

  “趴著的不如站著的,謝謝老爺子抬舉。”余耀接口道。

  瓷器之中,大體來說,趴著的是指盤碟碗這些;站著的,則是瓶尊罐之類。

  阿福再度拿過來的,是一件小巧的青花梅瓶。

  小圓口短脖,豐肩圓肚子,瘦底圈足,梅瓶造型確實很優美。而這個稱呼,是明朝才有的,口小只能插梅枝,如此命名頗具詩意。

  不過,梅瓶這個造型,宋代就很流行了,當時主要是當酒瓶子用,叫做經瓶。

  梅瓶的形制,的確很適合當酒瓶子。但是當酒瓶子用,為什么會叫經瓶呢?

  這是因為宋代皇家有一種講經制度,談經論典之后,皇上要招待大家吃吃喝喝一番,用的就是這種造型的酒瓶子,由此得名經瓶。明代,這種瓶子的觀賞性已經遠遠大于實用性,就又有了梅瓶這個名字。

  玩瓷器的,要是不知道梅瓶,那是要鬧笑話的。因為梅瓶號稱華夏第一瓷器造型,從宋代以來,但凡有點兒知名度的窯口,都燒制過梅瓶。

  “小余,上手看看?”瘸爺抬了抬手。

  余耀點點頭,上前拿起了這件梅瓶,濮杰和老周也走上前一起看了起來。

  梅瓶的畫片,是松竹梅歲寒三友。

  這件梅瓶,體量很小,但是畫片中的老松修竹梅枝相互交疊,重合錯落,蒼勁與秀美并存,生動而又雅致。不看別的,光看這畫工,就令人忍不住贊嘆。

  瓶底也是青花款兒,雙圈楷書,大清雍正年制。

  造型上,無論整體還是細部,以及青花發色,也都堪稱絕類。

  余耀不由暗抽一口冷氣,這個瘸爺的手段難道真有這么神?

  雍正官窯,是最難仿制的官窯之一。首先是極為精細,再往深里說,那種小中見大的氣韻,是很難仿得來的。

  這件三友梅瓶,余耀竟然找不出任何問題!不僅找不出問題,反而被藝術造詣給折服了。

  老周和濮杰更是瞠目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余耀輕輕將這件梅瓶放回到了八仙桌上,思忖著走回到椅子邊坐下,默默點了一支煙。

  “怎么樣?”瘸爺又啜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問道。

  余耀眉頭一皺,忽而抬頭,笑著說道,“瘸爺,您拿一件雍正官窯真品給我看,我可買不起啊!”

  “真品?你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哈哈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瘸爺發出了爽朗的笑聲,“這東西放到博物館里,好認;放到鑒定會上,倒也能認;可要放到景子甸村,即便是一流高手,那也是太難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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