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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脫口垂足郎不流

  余耀聽了這價兒,微笑不語。

  這件方瓶,若按一件銅胎掐絲琺瑯清宮官器來看,即便這東西是一套中的一件,不全,那也不會是這么低的價兒。

  可要不是官器,可謂云泥之別。即便清代老東西,工藝上乘,可畢竟走形了,也就是一兩萬的事兒。

  盧寶山見余耀沒有應聲,接口說道,“既然我在,而且上次你們照顧了我的生意,那就取個整兒,十萬拿走吧。”

  “盧老板,我還以為我朋友一萬能從你這里買件東西,我也能呢!”余耀這才開了口。

  “小兄弟,我這人做生意,不求暴利,能賺就出。上次那件橄欖瓶,我來價八千,賣出一萬,其實就是賺了個吆喝。這次你倆一起來,算是回頭客了。可我這件掐絲琺瑯,來價兒高啊,也是沒有辦法。”

  余耀要真是閑逛,就和他耗一耗了,可現在不一樣,鐘毓安排的人隨時會來。

  而且,這件小方瓶,盧寶山確實是走眼了,即便余耀十萬拿下,依然還是個漏兒!

  “這樣吧,兩萬,這是我能出的最高價兒!”余耀陡然加了一萬。

  “真不行。稍微讓點兒可以,但你總不能讓我賠錢吧!”盧寶山還是搖頭。

  其實,這件東西,他是收貨搭來的。十萬,是他那次的收貨價兒,一共收了好幾件瓷器。古玩生意,好搭個東西,講價講不下來,要求再搭一件雙方認為價值不高的,就容易得多。

  對于掐絲琺瑯,盧寶山也不是一竅不通,不說別的,單憑這工藝,走形也能賺點兒。

  “那就算了。”余耀看了看濮杰,“我不如你運氣好,沒有看上眼的,走吧?”

  欲擒故縱這招兒,好使不好使,那得看對方的底牌,要是盧寶山兩萬進的貨,那跑出店去他也不會追。余耀通過盧寶山的言談和報價,已經看明白,他的來貨價兒斷然高不了。

  兩萬,可以了。這還是余耀為了速戰速決的一口價兒。

  “再溜溜,這件兒不買,還有別的沒看完呢!”濮杰這次配合得不錯。

  “我看你上次是撞大運了,盧老板的東西報價這么高,再看上別的,也沒意思了啊!”

  正說著,店里又走進來一個人。

  這是個看起來四十歲上下的男子,相貌普通,發型普通,衣著普通,屬于扔進人堆里很難被發現那種。他的手里,還拎著一個普通的黑色皮包。

  余耀和濮杰不由都扭頭看了一眼,而后卻又不動聲色地回過頭來。

  店里的小伙計笑著迎上前去,“老板來了?想看點兒什么?”

  “收東西吧?”男子開口,聲音也很普通。

  說著,他直接來到柜臺前余耀的身邊,拉開皮包,拿出了一個錦盒,緊接著就打開了錦盒,從里面拿出了一件釉紅如血的膽式瓶。

  膽式瓶,顧名思義,小口長頸肥肚,如同懸膽,只不過下面多了一層圈足。這膽式瓶不大,瞅著也就十五厘米左右的高度。

  男子的舉動有點兒過于直接,而且放下膽式瓶之后,接著對盧寶山開口道,“看你的店面不小,店名也氣派,所以才進來。最近手頭緊,只能割愛這件好東西了!”

  看到這件紅釉膽式瓶,不管是盧寶山,還是余耀,都沒有去在意男子的話,臉色也都不由變了!

  郎窯紅!

  色彩鮮明,紅艷奪目,強烈的玻璃光澤,絕美的視覺沖擊力。

  釉水豐厚,口沿處露出白胎,有釉水脫流而形成的“燈草邊”,是為“脫口”。

  圈足外側,能看出胎部經過修刮,形成了一個二層臺,釉水到此被阻擋,流不下去,是為“垂足不流。”

  脫口垂足郎不流。

  正是郎窯紅的典型特征。

  郎窯紅,是康熙官窯中一個獨特的單色釉品種,因為一個叫郎廷極的人而得名。

  康熙四十四年,浙江布政使郎廷極,升任江西巡撫;他的工作,也包括監造瓷都官窯瓷器。他一共干了八年,就是在這八年當中,瓷都出現了一種神秘卻又廣受稱道的單色釉瓷器。

  這就是郎窯紅。

  郎窯紅的紅釉,簡單來說,是一種漂亮的血紅色。當時官方喜歡叫寶石紅,民間喜歡叫雞血紅,后來傳到國外,歐洲人喜歡叫牛血紅。

  若要窮,燒郎紅。紅釉,要以銅為著色劑,歷經1300度的高溫,銅在高溫下,是極不穩定的,所以成色很難控制,郎窯紅的成品率很低。

  所以珍貴。

  盧寶山顧不上和余耀談價兒,準備直接伸手去拿這件膽式瓶。

  余耀卻抬手在中間一擋,“盧老板,我開的價兒,到底行不行?”

  男子看了看余耀和濮杰,忽而又開口道,“你倆是顧客啊?看上我的東西也可以買啊!”

  這是本來就設計好的,只不過男子沒想到余耀居然真在盧寶山店里買起了東西。

  盧寶山不由慍怒。東西是好東西,可這男子也太沒規矩了!你到我店里出貨,卻又對顧客兜售,這算什么?

  但他這股怒氣,還得壓著。這男子從進來就不遮不避,不按章法出牌。按說應該先問老板,然后進里間談的,可他居然當著其他顧客的面兒,直接就把東西拿出來了!

  越是這樣的人,越沒法說理。

  當然,最關鍵的是他拿出來的東西。要是一件大路貨,盧寶山說不定就直接把他轟出去了。

  可他拿出的居然是一件郎窯紅。

  其實,余耀也很震驚。這個人,自然是鐘毓安排的。當時鐘毓只說會拿出一件比較值錢的瓷器,可沒想到,居然拿出了一件郎窯紅。

  余耀再看盧寶山,無論怎么掩飾,眼神中的那股子著迷勁兒,還是能看出來。

  盧寶山本來不想和余耀談了,這件掐絲琺瑯他雖不算重視,但開了十萬的價兒,一下子被砍到兩萬,還是不爽。

  可是,顧客對余耀和濮杰說的話,實在是太拿人。而且,余耀還在這句話之后,立即追問了自己一句。

  要是他想收這件郎窯紅膽式瓶,余耀和濮杰卻因為這件掐絲琺瑯小方瓶,故意在旁邊攪和怎么辦?不說別的,隨便抬兩口價兒就會讓他很難受!

  “唉!你說你這個小兄弟!好了,你也說了,我今兒還沒開張,全當交朋友、圖彩頭了!就按你說的價兒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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