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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一水兒汝窯

  余耀咳嗽了一聲,“那什么,咱們先把要說的問題說完了。”

  鐘毓問的他沒法回答。不能說是在故宮博物院看過,因為那肯定是不準上手的,隔著玻璃哪能分辨彩料的光感?更不能說,雖沒上過手,但我照樣能看出來!因為,呃,你知道許太炎么?

  “噢,不好意思,你接著說。”鐘毓也覺得自己唐突了。

  “這么細膩的彩料,配合仿品特點,只可能出現在雍正一朝,因為借用了粉彩來填彩!粉彩是康熙朝出現的,但不成熟,更別說用到仿斗彩上。雍正朝不僅成熟了,而且應用得很靈活。同時,這杯子顯然又不具備乾隆朝的仿品特點。”

  鐘毓有種在迷宮里找著出路的感覺,不過,疑未盡釋,“還有一點很重要,我覺得像康熙官仿,是因為釉中微微泛著蛋殼青。”

  “沒錯,康熙仿成化是有這個特點,但這件不是康熙,因為通過彩料光感已經排除了。這,恰恰是雍正民窯而非官窯的證據。雍正官窯仿成化斗彩,釉色要比這個潔白;這種蛋殼青,民窯仿成化斗彩更為多見。不過,這一件是雍正民窯仿成化斗彩中的高級貨,所以只是微微泛青,不明顯。”

  清三代官仿成化斗彩,各有其特點,少有人研究民窯,因為民窯著實差了檔次。但是,雍正朝民窯仿成化斗彩,卻出了一些水準不低的東西。

  這也怪了,要說清三代中,民窯最精的要屬于康熙朝,但偏偏在成化斗彩的仿品上,雍正朝民窯勝出。

  這些東西說起來很簡單,但真要鑒定一件實物,其實是非常復雜的,非得有一雙火眼金睛不可。

  鐘毓恍若大夢初醒,“余老弟,你這眼力,當年的大掌眼恐怕也······”

  話說一半,鐘毓又好似回過神兒來,“多虧有你掌眼啊!”

  “什么?掌眼還分大小?”余耀卻不由回問了一句。

  “噢,沒什么。”鐘毓又定了定神,“余老弟,那件影青小碗,你是讓我見識了眼力。但這件斗彩花石杯,你是讓我徹底大大開眼了!”

  “客氣了鐘哥。當時咱倆萍水相逢,你能說瓷都有事兒可以找你,那就是看得起我。這點兒小事兒不算什么。”余耀笑了笑,“那什么,雍正民窯的仿品什么價兒你肯定有數兒,你再斟酌,我去逛攤兒了。”

  “余老弟!”鐘毓一把抓住了余耀的胳膊,“我給你留電話了,你能不能給我留一個?”

  余耀心說,看來之前的影青小碗,不如這件斗彩花石杯讓他震撼。說實話,這等眼力,以前他恐怕也就是做夢才能有。

  “好,我給你撥一下就是了。”余耀說著,便掏出了手機,找出鐘毓的號撥了過去。

  隨后,鐘毓回往朗潤軒,余耀又走進了鬼市。

  此時,天已經漸漸亮了,不過市場里熱鬧不減。

  別看是在瓷都,攤子上也以瓷器為主,但其實不太容易拿下好東西。本來,真正的老貨就少,依然是仿品橫行。當然,少不代表沒有,但是有也未必值得買,還有一個價格因素。

  不少攤主眼力是不錯的,老貨真貨定的都是行價兒。還有的,就像這件雍正民窯仿成化斗彩花石杯,孟繁星看不明白就算了,還死咬著高價兒,生怕吃一丁點兒虧。

  若是康熙官仿成化斗彩花石杯,百萬拿下也算是賺了。可要是雍正民窯的仿品,即便這件釉色泛青不明顯,最高也就是二三十萬的事兒,這還得碰上特別喜歡的。畢竟,清三代的官窯器才是市場認同的主流。

  實際上,孟繁星以現代高仿的價兒一萬拿下,不說蒙不蒙人的后話,算是撿漏了。可這件東西,余耀要是買,至多出個幾萬的價兒,從孟繁星這里,根本沒戲。而且現在市場地攤才是重點,他也沒必要順勢在朗潤軒看看。

  余耀回到市場,光線好了,逛的速度就快了一些。除了幾個專營瓷片的攤子,真正的老貨還是寥若晨星。

  逛了十幾分鐘,余耀碰上了他們三個,老周和濮杰兩手空空,看來也是沒東西入手。

  老黃手里攥著一個黑色塑料袋,看起來東西不大,余耀招呼一句,“喲,開張了?”

  四人此時正在兩條街的拐角,便自覺往后靠了靠,站在了一個攤子斜后方的空地上。

  “一件民國青花云龍紋印泥盒,帶著乾隆的款兒,一千塊,湊合吧。”老黃先掏出軟中華派了一圈,才解釋了一句。

  余耀點點頭,“我說這鬼市,也沒什么好東西啊!”

  “剛才那斗彩怎么說?”濮杰早就想問了。

  “不是本朝也不是官仿,雍正民窯。”余耀輕聲應道。

  “我就說嘛!”濮杰攤手,順帶掃了一眼斜前方的攤子,“嚯,一水兒汝窯!”

  余耀這才看到,這攤子上,還真是一水兒汝窯,能在資料上看到的器型都有,滿攤子的天青釉在漸漸放明的晨光中還真有點兒熠熠生輝的感覺。

  當然,汝窯這種珍罕玩意兒,全世界已知公開的也不過七十件左右,沒人會覺得這攤子上有真貨。

  這攤子,簡直有點兒批發的性質了。

  “買個玩玩。”濮杰起了興致,走上前,拿起了一件三足筆洗。

  除了天青釉,汝窯鑒定三大特征:蟹爪紋,香灰胎,芝麻釘。濮杰拿著這件筆洗一一比對。雖然是仿品,但也得有點兒樣兒不是?

  蟹爪紋是說釉面開片的,因為蟹爪上有毛,形容開片有點兒毛毛扎扎的;香灰胎是說胎質的,色狀挺像燒完了香留下的灰燼;芝麻釘,是因為燒的時候,用支釘支起,燒成后底面會留下支釘的痕跡,像個芝麻粒兒。

  這個支燒,能使得瓷器底部也滿釉,只有支釘的那幾處微小的破壞釉的痕跡。而其他的瓷器,大多是坐燒,一翻底,最起碼有一圈是露胎的,燒成后往往要打磨修胎,使其更為平潤。

  余耀也隨著濮杰到了攤子邊掃了掃,濮杰翻看筆洗底部芝麻釘的時候,他又盯了一眼,見濮杰還不放手,便開口敲打了一句,“我說,芝麻都成一堂了,有什么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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