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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老蘇片

  一聽這句,劉大頭的腦子不禁又“嗡”了一聲!而其他人,卻又都看向了余耀。

  此時眾人的眼神,都不知不自覺多了幾分異樣。

  怪不得沈老會帶他來,原來真有兩把刷子啊!

  “這是一幅老蘇片,明末清初仿制的可能性最大,摹畫的人熟諳董其昌的筆法筆意,但憑空架構一幅山水,他國學玄學功力不足,所謂百密一疏,還是留下了破綻。”余耀緩緩說道。

  蘇片,蘇州片。

  什么是蘇州片?

  從明代萬歷年間到清代嘉慶年間,蘇州的山塘街、專諸巷、桃花塢一帶,聚集著一批作畫高手,專門制作假畫,由此形成了歷史跨度很長、產出量很大的一個書畫造假中心。出來的假畫,行里稱之為蘇州片。

  蘇州片的威力有多大?

  華夏各地的不少博物館里,都有蘇州片;流到海外的,更是多不勝數。就連故宮博物院的舊藏里,也有蘇州片。

  甚至,晚清時期的海上畫派,有些出身貧寒的畫家,最開始,是臨摹蘇州片成長起來的。

  不難看出,其實蘇州片也是出過好東西的。再擱到現在來看,如果是古人仿古人的精品,也有一定價值。

  不過,劉大頭拿著這畫兒,當成董其昌的真跡來吆喝,那就不行了!

  余耀的兩記實錘,現在算是把這幅江岸翠峰圖給敲死了。

  劉大頭想翻盤說成真品,已經行不通。

  不過,即便不是真品,對劉大頭來說,也還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這張老蘇片劉大頭沒認出,打眼了;另一種是,故意拿著老蘇片來蒙人。

  實際上,劉大頭的確是打眼了,他當時收來這幅江岸翠峰圖,也是當成真品的。他的眼力雖然還可以,但在國學玄學上的造詣還差點兒意思。

  劉大頭的臉色很難看。

  之前附和他的人的臉色也很難看。

  余耀說完之后,徑直回到了桌邊,端起了茶杯。說了這么多,還真是有點兒渴了。

  竄貨場里此時已經開了鍋,議論聲此起彼伏。說實話,絕大部分人根本是看不出這畫的問題。其實,不要說他們了,蘇州片瞞過的高手還少么?

  更何況,這是一幅明末清初的蘇州片,本身的絹、墨、印、裱根本沒有問題。這仿造者的筆力也很高深,只是百密一疏,在構圖的內核上出了問題。

  劉大頭是個很精明的人,此時他一言不發,默默將畫軸卷了起來,重新裝進了書畫盒里。

  “劉老板,即便是蘇州片,也是古人仿古人,你何必收起來?說不定,還是有人愿意收藏的。”這時候,梁有道上前打了個圓場。

  劉大頭強擠出一個笑容,這是句客套話,雖然是件老仿,但被余耀說出“天地不交,五行相克”,誰還會出手呢?退一萬步講,就算有人愿意出手,還能賣上什么價兒?

  還不如拿走,等這事兒平息了,找個機會悄悄賣到外地去。

  “梁會長客氣了。劉某人極少打眼,這件算是第一件吧!這幅老蘇片足以亂真,而我當時算是撿漏了,也沒有仔細看。”劉大頭此時已經調整了狀態,“這幅畫,我肯定不會出手了!我要留下時時警醒自己,我也相信,不會再有這樣的疏漏。同時,也謝謝小余,雖然他可能是偶然的經驗,也說明古玩一行,確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真特么會說!

  余耀放下茶杯,心道,劉大頭不愧是個老手,這話說得漂亮。承認打眼,卻又不貶低自己的水平。同時,他心里必定恨余耀恨得牙根癢癢,卻又裝了一把大度,還輕描淡寫地把余耀的高明眼力說成“偶然的經驗”。

  沈重遠看了一眼余耀,心說你這次算是把他得罪透了!不過,余耀也算是間接幫了他一次,要是沒有余耀,沈重遠是可能高價買下這幅畫的。這個人情,不能不記下。

  劉大頭說完,有幾個人應和了幾句,但也都很快轉移了話題。

  拍賣已經結束了,眾人都是心里有數,沒人會在表面上糾纏這個問題。

  隨后,眾人便三三兩兩圍在桌邊喝茶聊天。劉大頭瞅個空當,悄悄走了,臨走的時候,瞥了余耀幾眼,如果眼神能殺人,余耀現在估計都死了好幾回了。

  余耀、沈重遠、梁有道坐在一桌。

  “小余,這是我的名片,有時間多交流。”此時,梁有道對余耀已是另眼相看。余耀接過,也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隨后,也有不少人穿插上前,借著和沈重遠、梁有道交流,和余耀相互認識了一下。

  古玩一行,眼力為王。余耀今日一戰,立竿見影。

  臨走的時候,沈重遠提出送余耀一程,余耀想了想,推說自己在附近還有點兒事兒要辦,沈重遠也沒勉強。

  余耀有自己的想法,來的時候是沈重遠帶進來的,那也是沒辦法。但是,走的時候,再跟著走,那就有點兒不好看了。

  這會讓人產生他依附于沈重遠的感覺。即便是以前,某雖不才,卻也從不愿依附于人。

  余耀慢慢喝著茶,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才慢慢踱出二樓茶廳。這時候,忽然有個中年人從后面跟了上來,“小余先生,留步。”

  余耀扭頭一看,這個中年人長得挺周正,留著精致的三七分頭,架著一副銀邊眼鏡,赭色休閑西裝,黑褲黑鞋,顯得很是干練。

  這個人一直在竄貨場里,不過話不多,也沒出過價兒。

  “您是?”

  “正式認識一下,我姓周,周青云,那件白玉扳指,是我從濮杰手里買的。”

  “老周啊!”余耀脫口而出,以前沒見過他,沒想到竄貨場他也來了!出口之后,又覺得不妥,畢竟和他不熟,叫老周有些唐突,“周先生,幸會幸會!”

  “你還是叫我老周吧,親切。”老周笑了笑,“聽濮杰說起過你,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余耀也笑了笑,隨后便和老周一起往樓下走去。

  老周瞅著四下無人,壓低聲音笑道,“小余啊,劉大頭撅過你一次,你這么快就還了。”

  “今兒是趕巧了。”余耀應了一句,“老周,他還想拿你當槍使,你也琢磨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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