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蘭央行市場交易部。
羅賓.利.彭伯頓臉色慘白站在路透社的屏幕前,領帶歪著、臉色慘白,精神萎靡不堪的樣子,就像是被人拿著槍指著腦袋要打劫他一樣。
六個小時。
從早上開盤僅僅六小時,英鎊就被打的暴跌百分之十五,距離歐洲匯率機制的下軌只有三百個基本點。
然后...
市場交織住了。
即期市場的現匯拋盤沒有了。
遠期市場上密密麻麻的賣空合約也沒有了。
極度活躍的英鎊,突然變得很冷清,冷清到之前的暴跌似乎都是夢幻,如果不是那兩根超級巨大的紅色K線,可能真會有人覺得之前的暴力賣盤都是虛幻。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
連續三個小時,英鎊都像是一潭死水一樣沒有任何的波動。
在這三個小時之內,英鎊最大的振幅也不過區區五十個多個點,完全無法跟之前數千基本點的振幅相比。可清淡如水的行情,卻讓彭伯頓一顆心比浸入在寒冰里還要冰寒。
按照之前的計劃,如果英鎊價格下跌到2.7837附近,央行上調利率孤注一擲下還是有機會守住前低的。可現在,賣方主力就似乎知道英格蘭方面最后的心理防御線一樣,根本就不給央行孤注一擲的機會。
鈍刀殺人,是最疼的。
空方兵臨城下,做多的一方就會會形成極大的心理壓力。
因為在空頭趨勢下,多頭的陣營本身就不牢固,一旦壓力過大,多頭里面就會被那種壓力壓到崩潰。
稍有風吹草動,多頭的一些資金就會不顧一切出逃止損。
抄底盤,也會立刻斬倉出局。
到那時候,多有一方的資金就又變成空頭了。
彭伯頓無力的攥了攥拳頭。
他什么都看的到,卻什么也改變不了了。那種無力感,讓他感覺心里一片灰暗。
國際資本背后,沒有一個弱者。他在等著進行絕地反擊,可對方何嘗不是在等著這最后的致命一擊。
可問題,那些該死的家伙到底從哪里弄來那么多英鎊?
國債?
不應該啊。
國債市場不斷出現的拋盤讓彭伯頓意識到國債市場的問題,可是要想買入國債,就得有足夠的資金,那些資金,他打破腦袋都不知道從哪里來的。
足足兩百四十億的拋盤,這么大的拋盤,就算是英格蘭銀行在巔峰時期都拿不出來。
沒有任何資本可以動用這么大的資本來持有國債,那根本就于清理不符,貸款利率在百分之十五,國債收益只有百分之十,這種賠錢的買賣哪個白癡會干。
但現實,各大銀行又在不斷拋售國債,國債又進入市場變成英鎊不斷沖擊市場價格。
該死,那些家伙到底從哪里來的錢。
六個個小時過去了。
英鎊市場依然如死水一樣平靜無波。
但彭伯頓冥冥中有一種感覺,恐怕下一次英鎊再動的時候,就是狂風暴雨般的雷擊了。
蓄勢越久,這種攻擊就會越致命。
英鎊能守住最后的底線么?
如果不能,大不列顛恐怕將會被釘在恥辱的十字架上,成為第一個被迫退出歐洲匯率機制的國家。
彭伯頓的眼里有些茫然,因為他發現,他根本就沒有把握。
準確的說,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第一資本,市場交易部。
威廉挺著身體端坐在中央交易區。
他的眼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絲,在面對著每秒鐘都以千萬美元盈虧波動的市場,那種精神上所帶來的壓力讓他根本就沒辦法去休息。
他已經有三十一個小時沒有合眼了。
從周一早上開盤得到沈建南的命令開始,他就已經再無法睡眠。
不過他一點都不困。
一點都不。
因為,這里是戰場。
在戰場上打盹,那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啪啪啪——
突然,皮鞋和地板摩擦的聲音由遠而近,等到威廉回頭,就看到了一臉憨厚的于正。
“BOSS怎么說。”
“他讓你在今晚九點之前打垮英格蘭銀行,如果你做不到,就把自己扒光上街上坐到鋼管上摩擦放水。”
威廉血紅色的眼里泛起一絲幽怨,這個懲罰真特么狠。
不過他沒想過,后面一句全是于正自己加的,乜辦法,于正這家伙太憨憨了,誰會想到,這狗日的也會蒙人。
正如保羅.都譯.瓊斯所說,在市場上,三秒之前的事情和自己已經沒有任何關系,負面情緒,對于事情的結果于事無補,除了會增添負擔外,沒有任何益處。
盡情釋放過,威廉已經完全將血液壓制在了褲腰帶一下,他用理智剝離了那種金錢帶來的恐懼和沸騰感。
如今的交易部他是最高負責人,他需要承擔起自己該承擔的責任。但這也是榮譽,打垮英格蘭銀行,這恐怕是全世界交易員都夢寐以求的至高榮譽。
“伙計們,戰歌放起來。”
“哈利路亞”
“哈利路亞”、
激昂的旋律在偌大的交易室響起,隨著旋律越來越高,在場的交易員們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不由自主跟著激動起來。
“愛我中華”
“健兒奮起步伐女”
“哈利路亞”
“建設我們的國家”
華夏的小伙子們,用漢語跟著旋律唱起了第一資本的戰歌;其他國家的交易員們,也用英語跟著旋律激昂哼著。
神奇的旋律在不同的語言下,竟然魔性的沒有任何違和感。
一種上戰場的沸騰和激動,令整個交易室居然多出來了某種神圣的氣息。
但神圣,從來不代表就干神圣的事情。
隨著激昂的旋律,在威廉的指示下,一組組代表著惡魔的數字從交易員手里巧在了鍵盤上,再傳入進了中央報價系統。
2.7854賣出666
2.7795,賣出666
杠桿是一把雙刃劍。
它在能夠殺人的時候,更是容易傷到自己。
用十二億英鎊撬動了一百二十億杠桿,這種瘋狂的杠桿效果,尤利婭.西多羅夫每次想想就會感到一種巨大的壓力。
對了,將會得到十倍的收益,可一旦錯了,那將是無間地獄。
再也沒有外人在場,女人的軟弱徹底無法掩飾,隨著于正離去,面對著市場上英鎊暴走的價格,尤利婭.西多羅夫像是失去了力道癱軟在了沈建南懷里。
“沈。我好害怕!”
“這有什么好害怕的,放心吧。”
沈建南無所謂的說著,作為一個掛逼,他深深知道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結局。
即便有,一切變數也都被抹殺在了未開始之前。
秋山建南這個名字,以英國人的驕傲和MI5情報機構的消息,足以打消英國人朝曰本借錢的可能,而美國,英國人又不是傻子,根本就不可能找他們借錢。
拋開這兩大經濟體系,全世界都找不到現在能夠幫英國走出困局的盟友了。
如果非要說原因,這只能怪英國人作繭自縛,如果他們幫一把意大利而不是下黑手,南部和西部合力也許還能抵抗,但現在么早已經成定局。
“我擔心有什么變數,如果法國人出手,或者”
“法國?他們如果敢出手,我們連他們一塊干掉就好了。高盧雞不是白癡,這時候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幫英國人的。”
“可是”
這一次,沈建南沒有在說話。
他觸手可及的柔荑上,傳來一股冰涼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剛從寒冰里撈出來一樣美麗而凍人。
連忙從遠處的計算機轉移視線,沈建南終于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尤利婭.西多羅夫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血色,平時嫣紅的嘴唇也變得暗淡了不少。
財富,是一種很恐怖的東西。
很顯然,尤利婭.西多羅夫被嚇慘了。
第一資本和卡曼迪以及格曼持有的頭寸規模,已經超過了四百億美元,這么一個數字,如果用卡車裝成現金,五噸的卡車足足需要四十輛,排在一起能夠超過一公里。
再看其娜.卡諾斯基,那雙嫵媚的眸子中全是緊張和不安之色,雖然極力攥著拳頭,但不斷來回動著的手指和起伏不斷的熊貓還是出賣了她的真實想法。
“寶貝們。放松,放松。”
沈建南不說還好,一說,兩個女人就更緊張了,先前一點一點錢換還不覺奇,但知道了真正的頭寸規模,那種巨大的壓力簡直讓人無法呼吸。
“沈。我好害怕。”
“我有些無法呼吸了。”
作為男人,這時候還能有什么好說的。
沈建南只能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起兩個被嚇壞的女人,用溫柔,去撫平她們驚懼的內心。
但工作,不能停止啊。
忙忙碌碌著,沈建南抓著尤利婭的一根手指,敲在了鍵盤上!
啪——
啪——
啪——
隨著鍵盤的敲打聲,一組數字被報入了即期市場的報價系統,顯示在了路透社的屏幕上。
666666666£,賣出。
六億六千六百六十六萬六千六百六十六英鎊。
這么一大筆賣出,帶來的效果簡直令人目瞪口呆,尤利婭.西多羅夫像是被嚇暈的小魚,捂著嘴巴驚叫一聲,天藍的眸子很沒用泛起了白眼。
僅僅一筆賣單砸下,英鎊兌換馬克的價格,生生被砸下了4000個基本點。
這一動,動的是那么突然。
這一動,動的是那么的暴力。
就像是一桿長槍狠狠撕裂了英鎊的核心,引發了一連串的連鎖效應。
英鎊兌換馬克.2.7189賣出10000
一萬手。
整整一萬手賣盤。
即期市場上剛劃過一連串的666,期貨市場上就跟著轟出了一筆萬手的賣單。
這不是威廉打出的賣盤。
但不重要了,這么一大筆賣盤打出,直接掃平了2.72下方的所有買盤,英國在期貨市場上的價格被生生轟擊到了2.72下方。
如果說六億六千六百六十六萬的即期拋售是一桿長槍,那這一萬手賣盤就像是一個導火索,沒等市場反彈,大筆大筆的賣出立刻緊隨其后。
2.7186.賣出666。
2.7095,賣出666。
2.6996,賣出666。
然后,市場再度交織到了一起。
當英鎊價格被轟擊到2.6996時,市場上涌出了大量的買盤。
2.7買入,一萬手。
2.7151,買入一萬手。
2.7248,買入一萬手。
大筆大筆的買入合約下,英鎊的價格生生又反彈了上去。
英格蘭銀行,市場交易部,
副行長艾迪.喬治滿臉猙獰在嘶吼著。
“守住。一定要給我守住,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跟進,2.73下方,掃掉所有賣盤。”
交易員們一個個屏著呼吸在瘋狂敲打著鍵盤。
誰都知道,現在的英國正是生死危機之中,一旦前低失守,將會再創歷史新低。
那時候,誰都不知道英鎊會崩成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