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好半晌才停當。
陳大寶拍拍腦袋,掏出手機來飛速的捏,像是要記下下東西。
云舒此刻再看南方的目光,已經又有些不同了:
“愛國的人,我在部隊里見過不少,可是能做到這份上的”
“別別別”南方擺手笑:“跟我聊什么都行,千萬別提愛國,我還不配。”
“耶?”云舒訝然。
南方苦笑:“當時要不是被這些情懷牽絆,也不至于出糗被錄音下來,每天這么折騰啊。”
陳大寶明明在捏手機呢,可聞言卻嘿嘿嘿的連聲壞笑。
也沒向云里霧里的云舒起描述自己的黑歷史,南方又笑道:
“云舒啊,你知道喊愛國喊得最響的,是哪些人么?”
“那當然是我們軍人啊!”云舒答得很有底氣。
”還真不是。”南方笑容復雜:“聲音最大的,偏偏是那些最懵懂的。”
“什么意思?”云舒聽迷糊了。
南方搖頭輕嘆:
“也許過不了多久,這種寶貴的情懷,就會成為一張漂亮的包裝紙啦”
“就像女孩子,不漂亮的可以說有氣質,再不行還可以夸可愛,如果連可愛都勉強,那就貼個有愛心的標簽。”
“而如果一個男人實在一無是處怎么辦?簡單,扯著嗓子喊幾句漂亮的愛國口號就行了。”
“但你沒法細問他什么才是愛國,他會恨這個恨那個,愛國在他們的腦海里,也許就是仇恨和排它,所以他們會上街砸車,會燒漢服,是非都懶得去仔細辨別,因為他們只是需要個簡單的人設,或者說包裝。”
云舒皺眉,他就是做媒體的,這些現象怎么可能不清楚:“所以,你是想抨擊這些”
“不,我不想。”南方卻緩緩搖頭:”我只想踏踏實實去做點事情,沒資格去代表正義。“
他咂咂嘴:”我也沒有看不起任何人的習慣,因為人是社會屬性的,之所以會產生,必然有他的原因。我想的是,為什么會出現這種人呢?“
“當時只是回憶起姑蘇那位費老爺子曾經的論點:鄉土。”
“古文明里,咱們華國的儒文化之所以能獨一份的延綿到今天,有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它下沉到了每個家庭,在野父父子子,登堂君君臣臣。這是種價值觀,不是被燒幾座神廟或者圖書館就能湮滅的。鄉村甚至更注重教化,曾有朝堂泰半的舉人進士都出自鄉村,而等他們告老之后,又回到故土,去培養和孕育下一代的種子。這,就是咱們的傳承方式。”
“而費老爺子擔心的是,隨著時代的變遷,這種源自鄉村的最普遍的進取力,會逐漸消失。有才華的年輕人被吸引進城,被植入一大堆消費的欲望和技能,從此再不回來。”
“而暫時留下的那些青壯年也不容易。很多為了生存而進城賺錢幫補,偏偏孩子到了年紀又沒法留身邊,只能送回鄉村才能繼續讀書。”
“其實不止是鄉村,哪怕城里,也會遇到同樣的問題。雙職工的家庭還是大多數,而保護一個家庭有足夠時間團聚的規則又太少。”
“很多孩子不怎么聽父母的話,但他們卻會成為跟父母類似的人。這話說的,其實就是父母對孩子的影響力,這是耳濡目染,是家教。”
“但人生觀正在成型時,身邊卻偏偏少了可靠的榜樣和規范。后果會怎樣?我之前跟個小兄弟一起去過次中原,看過”
“而恰恰是這些孩子,會成為我們下一代的主體許多有著漂亮學歷,心里卻缺乏溫度的人,那樣的場景很可怕蠻橫占座、一怒持械、為賺錢和物欲羅織各種理由,偏偏還有無數人追捧”
“所以你看,云舒啊,咱們現在做的事情,其實說起來并不大,只是給這些孩子一個平臺,一個可靠又有趣伙伴。”
“最好的舞蹈老師已經有了,童謠達人也已就位,但都還在繼續學習華語。皇冠也已經在成長的路上。她們,都會成為整整一兩代人記憶中最可寶貴的美好。”
“咱們當然也沒資格去灌輸什么,宣導什么。”
“所能做的,也許就是通過專門制作的內容,給孩子們多帶去一絲溫度吧,希望他們以后的人生里,如果遇上什么事情需要做抉擇,心里能多一分溫暖。”
“大人只看利弊,只有小孩子才分對錯。這話的確很酷。”
“但,我還是想去努力,讓孩子們有雙能區分對錯的眼睛,哪怕這眼睛,能多清澈一天,都好。”
“世故就是世故,那,不是智慧。也許現在也有不少西裝革履高級精英,在探討著怎么通過人性里的惡念去提高軟件的點擊量和粘性,抬高估值。但,那不是對的。”
“愛國的概念太大,我扛不起。但,我想里面應該有一大部分,是學會如何善待身邊那些可被尊敬的同胞,那些孩子吧。”
“我希望他們中間,以后能再出現幾個傻孩子,不懂那些漂亮的炫酷的口號,不認為錢財才是唯一的價值標準。”
“但他們會傻到為中華崛起而讀書,會傻到拋下豐厚待遇毅然歸國,會傻到去邊疆餐風飲雪,去荒漠植樹造林,去守護崇山峻嶺里的方寸講臺”
“他們也許默默無聞,他們也許不懂包裝,但,他們卻可以再凝成一條鐵錚錚的脊梁!”
“大眾文娛,也有她的力量云舒啊咱們一起來做這件傻事,可好?”
“嗯嗯放心吧吸溜”
云舒躲在不遠處背著身子打電話,好像還哭上了。
陳大寶輕輕踢了南方一腳,沖那邊抬下巴,輕聲:“怎么回事兒?咋個大老爺們還讓你給說哭啦?”
南方懊惱的咂咂嘴:“喵的,情緒到了,好像煽情就煽過火了些”
陳大寶朝他比出中指。
云舒掛斷電話,在眼角摸了兩把,轉身往這邊走。
兩個賤人趕緊又正襟危坐,假裝在討論什么。
待云舒落座,南方仿似不經意的沖他微笑:“那個,云舒啊,你沒事兒哈?”
云舒抬頭望住他,眼眶泛紅、眼神明亮:“我很好!南神,我剛才就是給老婆打電話,告訴她過年我不回去了!”
“哈?!”南方下巴都快掉了。
云舒的語氣卻益發激昂:“放心,我跟她說了,我在這里一切都好,每天都過得開心又充實!南神,我跟你去拍電視劇!你讓學什么我就學什么,咱們一起做傻事!”
南方卻扶額哀嘆:“我才不要傻成你那樣”
“唉?唉?!”云舒的滿腔激情,差點死機。
可南方卻已經恨鐵不成鋼的指著他了:
“你居然跟老婆說,沒有她在身邊,你還每天開心又充實?!你是得有多傻啊?!你到底懂不懂女人啊!!你老婆不會是在學校里就被你騙到手的吧?!”
云舒嘴角抽搐,一臉茫然。
他突然覺得,心里剛剛樹立起來的高大形象,又開始一點點的龜裂垮塌。
5555老婆的確是學生妹時被我拐到的啊南方,果然還是那個戳心的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