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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壽終不終

  話說那日采蝶逃入壽終谷,頭也不回的急命狂奔,生怕有人追來,也未太注意腳下的腐泥,就這樣狂奔著,帶著恐懼,帶著憤怒,帶著苦憶。

  不知不覺沾滿了鞋低,荊棘劃破了衣裳,臉上也有數道劃痕,發髻也被勾亂了,簪子也早不知道掉到了何處。

  不時躥出鼠獾和黑猴,驚嚇之余也未敢停留,眼淚早已濕了一路,跑著跑著天色逐漸暗淡,在這茂林里似乎黑的更快。

  剛才還有幾點陽光灑入,此刻已如枯燈昏明。

  內力已耗盡,頓時身體沉重如磐石,口干舌燥,饑餓難耐,昏暗的環境下已逐漸恍惚。

  采蝶堅持著讓自己鎮定,可周邊長滿苔蘚,爬滿藤蔓的樹木隱秘的可怕,灌叢中騷動的聲響會不會是什么野獸,不時的嘶鳴之聲感覺從四面八方傳來。

  此刻,眼前突然浮現出師父,父親,母親和青葙的畫面。

  一人站立在一個方向,似乎在召喚她,又似乎在走向她。

  她不知道該看向哪一個,不知道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甚至都忘了自己在壽終谷內。

  以為是自己的夢境,以為一切都是夜里的一場醒不來的夢,她掙扎著,眼淚已將雙眼模糊,昏暗已將思緒蒙蔽。

  她轉過身,看著“師父”,嘴里輕輕的呼喚著:“師父,師父,弟子來了。”

  可是越向師父走去,師父越離自己越遠,不由得又狂奔起來,把父親、母親和青葙甩的越來越遠,她顧及不得,一路奔去,不停地喊著師父。

  腳下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就要邁不動之時,只覺好空,只覺好軟,只覺天旋地轉。

  像是在跌落,嘴里依然喚到:師父,等等我。

  忽然,感覺一切都在逐漸變黑,越來越黑,黑到什么都看不見。

  又忽然明亮了,好多人都在,師父就在眼前,拉著師父的手,那么真實。

  所有人有說有笑,剛才還恐懼萬分,此刻家人團聚,好幸福,好幸福,就這樣長眠吧。

  苦難的臉上掛著笑容,頭上的蝴蝶結神采奕奕。

  這是一位老者看到采蝶時的印象。

  這位老者的生活之處異常樸素,卻又覺如臨仙境。只見:

  灰白發髻黝黃膚,褪青長衫灑英顏,

  背靠絕壁側依林,方寸之間夢輪回,

  竹做闌珊憑空吊,虛名草堂隱世伏。

  門前小溪石中淌,流入深壑望如煙。

  原來此老者在此隱居數年之久,無欲無求,與世無爭。

  老者可能還不知,救下采蝶已是她跌落三天之后的事了。

  此時采蝶已被老者救下。

  平躺在小院茅草亭內的一塊天然石階上,赤裸全身,玉膚柔白如皓月,只是全身數處關節青紅,腫脹如莽,已是奄奄一息。

  老者檢查一番后,采蝶全身骨骼已多處折斷,雙腿、雙臂斷裂,肋骨亦斷了數根。

  內臟皆有不同程度的損壞,且經脈幾近全損,陷入重度昏迷,如此嚴重之傷要想救治確實難如登天。

  老者想了想,以他的醫術恐怕難以救得過來,雖然懂得一些接骨療傷和用藥的法門,但從未醫治如此嚴重的骨傷。

  想自己當年在江湖上也只是一個劍客而已,如今隱居于此四年多,只過著無欲無求,與世無爭參禪悟道的生活。

  稍作思索后,先以強力真氣灌輸到采蝶體內,以進行保命治療。

  看著姑娘年紀輕輕,十五六歲的樣子,怎會如此不小心從懸崖處掉落,要不是我這里樹高葉茂,藤蔓纏繞,再加上她身上的這個綾緞纏住,恐怕早就粉身碎骨了。

  看來能不死也是她的造化,幸好這里是深山老林,最不缺的就是稀貴草藥,治療骨傷無異是多處用藥,長久用藥的區別,老者似乎有了主意。

  心想,有幸去過一次藥王谷,見過北川藥王谷谷主“藥神”藥金師,用一個瓦罐泡制藥室。

  將經脈盡斷的整個人置入其內,小火慢熬,過了不知多久,竟將此人救活,且武功恢復,更甚往日。

  想到此,索性就死馬當作活馬醫,救不活那也是天命,救得活那更是造化。甚至可以做一些異于平常的大膽手法,說不定還會有奇效。想到此干勁十足,決定嘗試一番。

  于是開始搭鍋燒水,先把傷口都擦了干凈,用現存的一點人參、燕窩和靈芝,再加上一些強身筋骨,活血化瘀的平常中草藥進去,熬制了藥漿和藥水。

  都知道藥水是要內服,可這藥漿是要干什么呢?原來這老者的確異想天開,不同于藥神的罐室藥法,而是不辭勞苦,將每日之藥漿涂在身體外表,讓藥內外起作用,加強藥性,并每日一點一點將自己畢生的真氣注入。

  次日,老者便開始在這罕無人跡的地方上峰采藥,下峰打獵,遍尋這罕見的野生名貴草藥。

  野人參,野靈芝,野燕窩,野枸杞,野蟲草,百年茯苓,百年首烏等等。

  又獵到熊膽,虎骨,蛇膽,鹿茸,野牛角,百歲鱉,蜈蚣,蝎子等等。

  可以說能想到的有利于治病的藥都采了來,整整連續采了七七四十九天。

  開始每天熬制成藥漿和藥水,后來經過改進,熬制成藥泥和藥丸,藥丸內服,藥泥外敷。

  這藥泥還有另外的好處就是保溫保藥性,藥性更持久,且不容易干涸,就這樣沒有配方,用如此高消耗,簡單粗暴的方式治療著。

  就在第七七四十九天這日,老者明顯已疲憊不堪。

  就想,如果她一輩子不醒難不成我一輩子采藥,想到此也甚是糾結,腦袋里想著,手上還在繼續熬藥。

  熬制好后準備換藥,就把昨天的舊藥泥扒了下來,準備擦洗干凈,竟發現淤青已全退,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再摸一摸骨骼,竟然感覺不到斷裂所在,簡直就是奇跡。

  剛才還在想如果醒不來要這樣天天采藥熬藥抹藥確實難成,現在看到了希望,頓時神清氣爽,心情大好。

  將所剩真氣全數注入女子體內,直到觸及真元才停了下來。

  完成后趕快又敷了藥泥,喂吃了藥丸,灌水推服后,看著這小姑娘日漸好轉,別提有多高興了,忍禁不住竟手舞足蹈,哼起小調自娛自樂起來。

  正哼哼著,好像聽到什么聲音,停頓了一下又沒有了聲音,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沒在意。

  又繼續哼哼,剛一哼哼又聽見什么聲音,奇了怪了,這幾年間除了自己,哪還有人聲啊,難道今天見鬼了不成?

  看了看四周,也無任何異樣,撓了撓頭,嘴里還叨了一句:“有鬼也不怕,最好有個鬼出來,陪爺爺我聊聊天也成。”

  剛說完正想繼續哼哼,就真聽見有一個輕微的聲音喊道:“爺爺。”

  這次,是清清晰晰的聽見了,還真把他嚇了一跳,竟大叫到:“真有鬼啊。”

  想到自己最近采了過多的藥,也殺了過多的動物,不禁喊道:“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您大恩大德,我采藥殺生是為了治病救人,請您明察啊。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竟開始語無倫次。

  剛說完,又聽見一個細微的聲音說道:“爺爺,哪有鬼,是我,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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