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進。”
TFO戰隊基地。
李韜推門走進了辦公室。
此時的他兩張臉泛紅，渾身上下酒氣四溢。
姚有義正坐在辦公桌前，這一抬眼看到猶如醉貓一般的李韜后先是一怔，然后惱了。
“這里是基地，是你工作的地方！我今天叫你來是有事讓你辦的，結果你喝成了這個樣子，你…”
姚有義正說著，卻見李韜拖了張椅子，搖搖晃晃的走到辦公桌前，一屁股坐下。
“為什么做的這么絕，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不行嗎？”
李韜雖然看上去喝多了，但其實他的大腦還是清醒的。
酒壯慫人膽。
李韜自問，他不是一個慫人。
但直接跑來質問老板，理智告訴他，這么做好像有那么一丟丟的潦草。
不過喝點酒就沒關系了，在酒精的刺激下，李韜來了。
李韜一直以為自己在一些事的處理上已經夠損的了，誰還沒有點黑歷史呢？
但好歹自始至終李韜都有一個標準的底線，也有那么一份良知。
可俱樂部最近的這一系列操作，卻讓李韜明白了，什么是蠢人辦蠢事，什么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李維被毀了。
但毀掉李維后，俱樂部又得到了什么呢？
的確，做了無數次公關的李韜深知一點，那就是電競圈的戾氣是當前所有行業中幾乎最大的。
選手哪怕是有一場比賽發揮不好，輕則雙親暴斃，重則族譜升天。
有道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
但電競圈發展了這么長時間，除了愈發的商業化之外，圈內的風格越來越像飯圈了，只不過電競圈學來的是飯圈里最惡心的那一套東西，而不是其他好的方面。
就好比人家飯圈的流量明星在做公益活動的時候，其粉絲多少還會跟著自己偶像支援一下。
電競圈要是哪個隊伍做公益活動，在下方的評論里其實不難找出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黑子。
“成績這個逼樣還有臉做活動？給爺爬。”
“干啥啥不行，活動第一名。”
李韜有的時候都對電競圈的環境感覺匪夷所思。
現在看比賽彈幕哪里有過去那種好好討論劇情的樣子了？
現在的彈幕就像充斥著大便的廁所一樣四處散發著惡臭。
大多數人智商極端的低下。
也正因如此，當李維被這莫須有的管理層曝光代打事件后，短暫的風向的確從TFO轉移到了李維身上，網絡上無數針對李維的噴子在肆意攻擊者。
但這種攻擊，又能持續多久？
電競圈腦癱是多，但真以為沒有大佬嗎？
真就沒有人能看出之前那所謂管理層漏洞百出的話？
“有什么問題嗎？我給了他那么好的條件，他不答應，我也沒辦法。”
姚有義攤了攤手：“至少從目前的反響看來，我覺得沒什么問題，贊助商也表示可以理解，我們的隊伍里只要有烏浩在，贊助就不會斷，少了個李維影響并不大。”
“不大？”
李韜呵呵笑了起來，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雙手撐著桌面：“那么你知道李維春季賽為俱樂部付出了多少吧？”
“你知道在俱樂部即將連季后賽都進不去的時候，是李維，是他拯救了隊伍！”
“是他把心態瀕臨爆炸的張子杰給拉了回來！”
“是他帶著隊伍進入到季后賽，并且一路殺到最終決賽！”
“是他…”
李韜的聲音越來越大，那撲鼻而來的酒氣讓姚有義眉頭大皺：“你給我清醒一點，說的都是什么屁話？我得到的消息怎么和你的不一樣呢？”
“是，常規賽李維的確有功勞，但我并不認為他的出現給隊伍帶來了多么巨大的改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季后賽除了半決賽打王國戰隊的那場BO5，其余的比賽大多數都是子杰上的吧？”
“而且決賽也沒有他李維什么事，同樣是子杰上場完成的比賽，并幫助隊伍拿到了冠軍。”
“怎么到了你這，李維就功高蓋主了？”
看著眼前不斷發出質問的姚有義，李韜愣住了。
不知為何，李韜突然從面前的老板身上看到了一種特質。
一種只在一些腦癱噴子云玩家身上看到的特質。
想想都覺得荒誕，國內人氣最高俱樂部的老板，居然對自己的隊伍是如何贏下比賽的一點都不了解。
怎么去和贊助商聊，用給選手最小的份額為俱樂部談下最大的合同，幫助俱樂部賺更多的錢。
這一點在李韜看來，姚有義一直做的很好。
利用有人氣的選手拉攏情懷，向粉絲們拋售周邊T恤，割韭菜也是一頂一的好手。
漂亮話說了一大堆，實則在選手的合約里搞了一大堆霸王條款和一些文字游戲，專門欺負文化程度不高，或者一門心思打職業，只要有工資，其他條款完全不在乎的少年們。
這就是資本家嗎？
真是有夠好笑的呢。
“那你有沒有想過，隊員們會怎么想。”
李韜似乎平靜了下來。
他的聲音也逐漸變得平緩。
“隊員？隊員們還能怎么想，在俱樂部曝光之前，沒有隊員知道李維得了漸凍癥對吧？”
姚有義一臉的不在乎：“MSI比賽輸掉，他們應該很郁悶對吧？作為年輕人，他們多多少少會對一直沒有上場的李維抱有怨氣，我說的也沒錯吧？”
“之前的微博里也說過，俱樂部有找李維商談，李維自己也能打，只不過他拒絕了而已，你覺得我們的隊員會站在李維這邊嗎？”
姚有義一連串的反問把李韜問住了。
“是啊，自己的老板連隊伍憑什么進入的MSI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在這跟他廢話，還居然會天真的認為姚有義還具備腦子這種東西。”
有多少人小的時候希望長大，長大了之后又想要變小的？
步入社會，回想起當初的自己做了多少現在看來非常二逼的事，忍不住會心一笑。
在工作繁忙，或是被毛板罵了，或是今天沒能趕上地鐵。
亦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倒霉的事。
可能長大后會覺得，自己變得堅強了。
但有多少時候又會自我反思，在社會這個大染缸之下，自己是否還保持這曾經的初心？
自己是否…還是那個曾經的少年。
擊敗成年人心態的瞬間往往只是一件小事。
李韜就一直很懷念當初那個純粹的自己。
除了極個別的之外，至少在同齡人的彼此交往之間，感情是純粹的。
就好比隊伍里的選手們。
他們都還年輕。
他們都還保持著熱血。
會因為在游戲中搶了一條大龍而歡呼。
會因為逆境翻盤，而熱淚盈眶的擁抱在一起。
會因為簡簡單單的事而彼此信任對方。
這樣的信任，李韜通過李維回歸后和隊員們的多次互動，所以他能理解。
但李韜覺得，姚有義一輩子都理解不了，他，一輩子都不懂。
“怎么？不說話了？與其在這里跟我啰嗦，倒不如趕快去和烏浩談續約事宜，這是新的合同，我已經準備好了，在職業圈內我們TFO能給到的絕對是最高的價格！”
姚有義拍出一份合同到李韜面前。
李韜木然拿起，簡單掃了一眼。
對于俱樂部選手的合約，有多少條款，條款的內容都是什么，李韜作為經理早已爛熟于心。
所以對于眼前的這份準備和烏浩洽談的合同，李韜很快就能看出和之前所有選手的合約都不太一樣的地方。
合約上，多增添了一項條款。
該條款的內容很簡單。
簽訂了這份價格足夠高的合約后，俱樂部在選手退役之前將不會考慮其他任何ad選手。
話說的非常漂亮。
可能換做是年輕點的，在看到這項條款時會第一時間感覺，這是俱樂部信任他，重視他，而且還給了他這么高的價格。
在意識到自己對俱樂部的重要性后，甚至會中二病復發，主動向俱樂部表態，為俱樂部拋頭顱灑熱血什么的。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一條款的潛在意思。
那就是…只要簽了這份合約，你要么就在俱樂部退役，要么就一直在俱樂部打下去。
想要轉會？
不好意思，各項條款內的文字游戲保證把你玩的明明白白。
轉會是不可能轉會的，簽署了這份合約，你生是我TFO的人，死是我TFO的鬼。
莫名的，李韜突然有點犯惡心。
他把合同重新推回到了姚有義面前。
“你干什么？”
正在喝水的姚有眉頭皺起：“我說你今天喝了點酒是不是犯病了？我今天脾氣已經夠好的了，最好不要再惹我，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滾蛋，大把的人想坐你的位置想了好久…”
“再見。”
邱侃直接打斷了姚有義的話，抓起桌面上的那份合同直接甩在了姚有義面前。
紙張在空中飄灑著落地，縫隙間能看到姚有義那有些錯愕的臉。
“這種惡心人的事愿意找誰就找誰，老子不伺候了。”
伴隨著摔門聲傳來，李韜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辦公室。
李韜的腦子很清醒。
其實喝多了的人就這樣。
腦子一直都是清醒的，只不過…我無法控制我自己啊，雖然知道也許等一會兒自己就會像個憨批一樣蹲在路邊后悔自己丟掉了這份月薪豐厚的工作。
但這會兒的李韜已經不在乎那么多了，自己爽了，那就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