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拉杰·夏爾瑪等東道主的帶領下,李子安等人參觀了孟買室內許多著名的景點,例如孟買標志性建筑,位于阿波羅碼頭的印度門,又例如被評為世界文化遺產的建筑賈特拉帕蒂希瓦吉終點站。
從早到晚,眾人可以說是玩得好且吃得好,而且全程尊享vip待遇,也不知道是因為寶萊塢電影學院的原因,還是因為拉杰·夏爾瑪的原因。
傍晚時分,眾人玩了一天,皆有些疲乏。
在拉杰·夏爾瑪的帶領下,眾人來到海濱大道旁焦伯蒂海灘上的一家露天高檔餐廳吃晚餐。
吹著淡淡的海風,望著夕陽緩緩向著遠方的海平面下降落,而在餐廳的下方,則是熙熙攘攘的普通印度民眾。
會給人一種寧靜和繁華交錯的矛盾感,這種感覺倒是讓李子安等人感到蠻奇妙的。
“李先生,在想什么呢?”
倚靠在欄桿處的李子安,手里拿著一杯紅酒,他望著遠方的海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怔怔出神,拉杰·夏爾瑪則端著一杯紅酒笑著走了過來,倚靠在了李子安旁邊一點的欄桿上。
“沒想什么,就是看看風景,感受下異域風土人情。”
李子安收回遠眺的目光,他笑著應了一聲。
經過一天的相處,對于拉杰·夏爾瑪這個人,李子安算是有些初步的認識。
和網上的一些評價基本相同,待人和善,并沒有因為自己是高種姓就目空一切、藐視他人,在和他的同學相處間,基本上是處于一個平等的地位,舉手投足間都帶有著些許貴族子弟的風范。
而且從拉杰·夏爾瑪那些同學的自然舉止來看,他們對于拉杰·夏爾瑪是真心的擁戴,并不是因為李子安等人在而故意演戲。
李子安和拉杰·夏爾瑪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然而并沒有聊幾句,突然從下方海灘傳來了一聲尖叫。
“啊!”
“救命(印地語)!”
“幫幫我(印地語)!”
正在和拉杰·夏爾瑪碰杯的李子安,聽到下方傳來的凄厲慘叫聲,他頓時目光一凝,向著下方望去。
只見下方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正在對著一名女人拳打腳踢,女人大聲凄厲的慘叫著、求饒著,而在男人對著女人施暴的時候,旁邊站著一個儼然已經被嚇呆住了的小女孩,她下意識的想要上前拉一下那個男人,然而那個男人卻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揮手就將那個小女孩給一巴掌打翻在地。
魁梧的中年男人就在那里施暴,而周圍的人圍了一圈,許多人就在那里圍觀著,沒有任何人上前去幫忙或是勸說。
最讓李子安等人心驚的是那些圍觀人的目光,他們對這種正在施暴的事情,眼中流露出的目光竟然就好似是理所應當一般,覺得沒有任何同情或是不忍。
很快,一名海灘上的巡警走了過來,他上前和那名魁梧男人交談了幾句,瞅了眼地上被打的蜷縮在一起的女人,竟然沒有任何行為,轉身就走了。
然后魁梧男人一手抓著女人的頭發,一手抓著小女孩的頭發,就好似是拖死狗一般,將那兩名女孩拖走了。
在李子安和拉杰·夏爾瑪的后方,安雅等人依舊在吃吃喝喝著,根本沒有注意到下方沙灘上的事情。
李子安端著酒杯的手略有些僵硬,他轉頭望向拉杰·夏爾瑪,突然輕笑道:“我曾記得我國的歷史課本上寫著,印度早在幾十年前便已經推出了男女平等的法案,今日一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李子安雖然在笑,但是言語中那淡淡的嘲諷,卻是沒有絲毫的掩飾。
拉杰·夏爾瑪右手輕輕晃動著手中的紅酒杯,他沉默了片刻,應道:“首先,他們應該是夫妻,所以這樣的事情,警察一般不會去管,其次,那個女人應該是低種姓,身份卑微,話語權很低,這樣的事情在印度內比比皆是,很難管,也管不過來。”
“我們華夏的領袖大大曾說過,司法要有溫度,執行要有力度,如果空有法案,而沒有執行力度,那司法就是一紙空談,一切都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李子安淡淡的說道,他望著下方已經散去的人們,如果不是沙灘上還殘留著些許的血跡,或許剛才的暴行,就仿佛是從未發生過一般似得。
“我聽說拉杰·夏爾瑪會長你最近幾年拍的電影,其核心都反映了一些印度國內的社會熱點問題,但是在我看來,拉杰·夏爾瑪你所反映的那些社會熱點問題,都只是一些皮毛而已,根本遠遠觸碰不到社會中的核心問題。”
李子安他微微側身,望著拉杰·夏爾瑪再次開口道。
“哦?”拉杰·夏爾瑪眉頭微挑了下:“那在李先生看來,什么才是印度社會中的核心問題呢?”
李子安聞言,直視著拉杰·夏爾瑪的雙眼:“比如種姓制度,又比如男女平等、女權獨立。”
聽到李子安的這話,拉杰·夏爾瑪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隨即沉吟了片刻,低聲道:“李先生,這樣的電影拍出來,是不會有市場的,會引起印度社會中許多人的抵制和反噬的。”
“拉杰·夏爾瑪會長,你都沒有嘗試過,你怎么知道結果如何呢?你究竟是不敢呢?”李子安盯盯得望著拉杰·夏爾瑪繼續道:“還是你心里根本就不愿意這樣去做?”
“我是不敢!”拉杰·夏爾瑪幾乎想都沒想的回答道,他望著李子安,認真道:“種姓制度的根深蒂固,從上至下延綿了印度數百年的歷史,想要徹底推翻種姓制度,在當前這個階段,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對于男女平等這件事,我們國家其實一直都有在推進,我們國家的人口僅次于華夏,華夏百年前堅定不移的走男女平等政策,從而使得整個社會無論是勞動力還是生產力都幾何倍的飆升,這是有目共睹的。”
“其實我們國家的上層,也一直想推進這方面的進步,但是這件事對于底層的印度民眾來說,卻是非常抗拒的,因為在他們的傳統觀念中,女人就是他們的私產,女人就應該按部就班的結婚生子,不應該拋頭露面。”
“最主要的是,底層的女人們長期處于男權為尊的思想里,根本不知該如何站起來,根本不知道如何倚靠自己生活,所以思想解放,是很重要的事情。”
拉杰·夏爾瑪說了許多,說到最后,他不禁低聲嘆了口氣,這個渾身洋溢著自信的年輕人,在這一刻竟然略顯得有些頹廢和無力。
“所以為了名利,為了印度民眾的支持,你始終不敢去碰這樣的核心社會問題,就是因為害怕遭到印度底層民眾的抵制嗎?”李子安反問道。
拉杰·夏爾瑪聞言,沉默了下,緩緩點了點頭。
“我覺得你有些狹隘了,你的目光始終都偏于一隅的縮在印度境內,你為什么不把目光擴展一些,放在國際上呢?”李子安沒有再盯著拉杰·夏爾瑪,而是望著遠方的海平面:“好的作品,最能尖銳的觸碰到社會核心問題的作品,或許會遭到某些人的抵制,但也一定會有更多人為之追捧和喜愛。”
李子安說完,他仰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他重新側過頭望向拉杰·夏爾瑪,笑道:“就在剛才,我突然明確了在這半年里我究竟要拍什么了,看來這樣悠閑地游客生活,我只能過一天了,因為我覺得我很快就要忙碌起來了。”
說完,李子安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拉杰·夏爾瑪的肩膀,然后沒再多說什么,轉身回到了安雅他們的身邊。
拉杰·夏爾瑪望著李子安的背影,想著李子安剛才說的那些話,他感覺他的內心突然被觸動了,原本內心某些模糊的輪廓,也突然清晰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