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弘的音樂聲在擁擠的地下城里回蕩著,開闊的音樂與逼仄的空間帶來的矛盾感,讓無數生活在這里的年輕人心生焦躁。
業已成年的劉啟便是其中之一。
他自小便生活在這個地下城里,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地下城一步。
不!也不能這么說。
在高中學生社會實踐的時候,他還是見識過地下城外的景色的。
白茫茫的雪域,灰蒙蒙的粉塵,寒風卷積著冰凌摧殘著廣闊的天地,一切的一切,在他眼里都那么的迷人,那么的令人心馳神往…
那是自由的味道…
是他期待向往,夢里曾無數次夢到過的自由的味道…
是恨不得將一切好的、壞的、美麗的、殘酷的擁入懷中的味道…
可惜,夢醒時分,他只能望著自己連腿腳都伸不開的逼仄小屋郁郁寡歡…
一個自由的靈魂被困頓在層層枷鎖的籠圈之中,那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快樂的,劉啟自覺便是如此。
頭發是統一的毛寸,圓滾滾的腦袋活脫脫的一個出家和尚。
濃眉大眼,挺拔的鼻梁,單薄的嘴唇,更為這張英俊的面孔平添幾分冷峻的顏色。
據姥爺說,他的樣貌結合了他父母雙方的全部優點,在姥爺見過的人中,只有隊長比他更加出眾,更加富有魅力了!
對了,姥爺口中的隊長說的是他的爺爺,不是親爺爺,但也跟親爺爺差不多。
據姥爺的說法,親爺爺是為了救他而死的,是一個非常非常厲害的英雄…
但說老實話,他實在沒有感覺出來自己的親爺爺厲害到哪里去…
開個卡車,運點兒貨物,還能出人命?
要是英雄都這個得性,那未免也太廉價了吧…
連開車都開不穩當,感覺還沒他厲害呢…
要知道,他從學開車到真正熟練掌握,也不過一個星期而已…
當然,其中少不了基因藥劑的功勞也就是了!
對了,基因藥劑以前是沒有的,那是技術大爆炸時期的產物。
十四年前,聯合政府一聲令下,流浪地球計劃正式啟動,一萬個行星發動機齊齊發力,改變了地球無數年來既定的運行軌跡。
在地球到達遠日端的那一刻,利用十五萬億噸的推力,推動著地球向著星辰大海駛去。
自從流浪地球計劃正式啟動以后,地表便不再是人類的家園了。
極晝與極夜帶來的高溫與嚴寒,使得人們不得不躲在地下城中茍且偷生…
在計劃開始的第二年,聯合政府提出了一句“給歲月以文明,而非給文明以歲月!”的口號。
重新恢復了各個國家、種族、文明的藝術、哲學、社會學、文學等沒有什么用處的學科…
但也不知怎的,自從那一年開始,生活在地下城的人們便開啟了技術大爆炸時代…
一項又一項天馬行空的技術被提出、研究、驗證、推廣,給人們帶來了極大的方便的同時,也緩解了生產力不足帶來的危機。
要知道,每座地下城都肩負著三十萬人的生計,一萬座行星發動機,共計三十五億人,對于環境極其惡劣的今天來講,絕對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所幸,細胞培養技術代替了過去效率低下的養殖業,元素轉換技術讓合成蔬菜變成了可能。
再加上能讓人們的身體素質開發到極限的基因藥劑,這才讓幸存的三十五億人有了延續的希望。
現如今的他在基因藥劑的幫助下,不僅力量、耐力、反應等素質大大提高,就連壽命與學習效率都遠超前人。
十八歲的他,很輕松的就學完了舊時代人類到博士才能掌握的知識水準。
這在姥爺與爺爺那個年代簡直是不可思議的!
要知道,姥爺也才高中畢業,爺爺學歷更低,初中都沒畢業,折合到現在來講,撐死兩個小學沒畢業的小孩。
也難怪姥爺會覺得他親爺爺是英雄了,對于沒有什么見識的老人,沒必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老人們只會用他們年齡帶來的莫名其妙的優越感,操持著一個并不符合邏輯的理由,來對他們進行說教。
說實話,那些話題沒有任何值得探討的價值。
姥爺的工作就是開著卡車到處運輸貨物,為人處世總是畏畏縮縮的,給人一種直不起腰來的感覺。
每次回到家以后,不是帶著那個老舊的VR設備看一些舊時代流傳下來的澀情游戲,就是坐在一邊刷著幾十年前的短視頻,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爺爺比姥爺稍強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連份正兒八經的工作都沒有,每天做完一日三餐,就帶著個人終端到人多熱鬧的地方一坐,樂呵呵的看著新聞資訊。
不是今天哪兒又發生動亂了,就是明兒個要開展什么什么計劃,別看人沒怎么滴,倒是挺愛吹牛。
分析起時事來一套一套的,吸引了一大堆老頭老太太們的青睞,可以說是中老年婦女們的偶像了吧…
要是這就是姥爺說的魅力的話,他寧愿不要…
不過說起來,王爺爺的孫女,也就是朵朵,長得倒是挺漂亮的…
朵朵姓王,比他小四歲,聽姥爺某次說漏嘴的意思,朵朵好像也不是爺爺的親孫女。
具體的情況,之后無論他和朵朵怎么旁敲側擊,姥爺也不肯在透露半分。
但姥爺的態度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不是么?
朵朵長得很漂亮,現在還在上初中,是整座學校里公認的校花。
娟秀的眉梢微微有些上揚,一雙顧盼多姿的鳳眼,意外的靈動與活潑。
小鼻子沒有他的挺拔,但是特別的靈巧,尤其是爺爺做好飯的時候,一皺一皺的,隔著好遠就能聞出今天做的是什么飯。
嘴巴不大,但是晶瑩潤澤,粉粉嫩嫩的,讓人一看就想咬一口…
當然,他并沒有咬過…
爺爺看的特別的緊,哪怕是跟朵朵一起長大的他,也從來沒有親近朵朵的機會…
不過…這回…
看了看手中的父親被涂黑了的全家福,干脆的將其裝進了背包里,用力一拉,縛住了背包的縛帶。
背起背包,起身向外走去。
只見房間的桌面上,一方白板上,一行用電子筆留下的字體透著桀驁與叛逆。
‘…姥爺,我還是決定走了,勿念——劉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