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夜晚已經有了催人的寒意,一個人獨行在空寂的公路上,更能體會到更深露重的意味。
三十四公里的路程,汽車需要五十分鐘,自行車需要一個半小時,馬拉松選手也只需要兩個小時,九叔卻足足走了一天。
背著二十來斤的行禮,單憑一雙腳,吃喝全在路上,還要小心翼翼的躲避往來巡邏駐守的警員。
整整一天時間,九叔才趕到了大阪這座死城,一身的風塵,滿臉的疲倦。
舉目四顧,視線之內全都是詭異、血腥與陰森,尸體雖然已經被收斂,但是斑駁的血跡時刻向人們訴說著此地發生過的災難。
大阪城被戒嚴了,往來巡邏的自衛隊,攥著各個術法流派提供的護身符,成群結隊的穿行在大街小巷。
他們的到來,不是為了降服厲鬼,也不是為了解救疏散民眾。
相反,他們的目的,是為了防止大阪城內的居民外逃,更是為了防止大阪城內的消息外泄。
他們手里攥著森然的槍械,神情戒備,不僅僅是在戒備神出鬼沒的厲鬼,更是在戒備已經瀕臨崩潰的民眾。
對于他們來說,厲鬼與瀕臨崩潰的民眾一樣,都是霍亂的根源,都是需要消滅的存在。
或許,相比于那數量稀少的厲鬼來說,這大阪城里的數十萬居民,還要更加危險得多!
九叔躲在陰影里,靜靜的看著這一切,他猜到了眼前的一幕是誰的杰作,盡管有著些許不適,但卻絲毫沒有不快之心。
此時的他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如此血腥的場面,但他已經實實在在的見識過了。
以牙還牙,加倍奉還,戰爭,不從來都是如此的么?
“呵,開始吧!”
九叔長呼一口氣,不顧自身的疲倦,躲藏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里,打開了懷里的那個包袱。
包袱里的東西很多,很雜,各種香燭法器,筆墨紙劍,道袍拂塵,一應俱全,但要說其中最為顯眼的,便是那碩大的黃銅葫蘆了。
包袱里起碼有將近三分之一的空間,是為這個葫蘆準備的,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擺好葫蘆,點燃三只法香,插在葫蘆前的泥土里,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與儀容,恭敬的拜倒在地。
“后輩弟子茅山林鳳九,敬告先靈:
弟子無能,德卑望平;
無力超拔先靈于苦海,難行救濟之事;
唯奉殺生斷命之罪業,以慰華夏英魂;
弟子道行淺薄,難以全濟;
因而奉請先靈威助護佑;
協同弟子便掃覬覦群倫...”
九叔嘴里喃喃的念著,神情凝重而虔誠,在他身前,那尊銅鑄葫蘆漸漸的開始顫抖。
‘嗡嗡’
葫蘆抖動的頻率越來越快,發出了陣陣嗡鳴聲,九叔依舊不緊不慢的表告著,眼神卻越發的犀利起來。
鋪天蓋地的血光,照亮了半邊夜空,自衛軍沒有絲毫察覺,但所有正在與厲鬼糾纏的術法界人士,紛紛轉身側目,震驚的看著這一異象。
他們所有人的心里如今只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完了...
民宿里,王學斌手肘拄在桌子上,微微瞇起雙眼,輕輕的擺弄著面前的這張民眾告知書。
告知書很普通,一張簡簡單單的A4白紙,上面用日文打印著要求公民待在家里,等待官方救援的字樣。
樸素、單調,沒有什么文采可言,但是無論是誰,都能從中看出那隱隱的威脅意味。
再加上這份公文是由前來駐守的自衛軍挨家挨戶送達的,更是昭示著這份公文的沉重分量。
今天的王學斌一直乖乖的呆在這座民宿里,聽著外面街道上那如同爆豆一般的槍擊聲。
上午自衛軍剛來的時候,槍聲最是激烈,到了現在,基本已經聽不到槍聲了。
只是偶爾還會傳來那么一聲炸響,但也分不清到底是那些術士在驅邪,還是自衛軍在‘積極維護治安’。
“啪!”
又是一聲炸響,回蕩在寂靜的大阪城中,又驚醒了幾家燈火,在這個陰森的夜晚,有膽子關燈睡覺的,可以說個頂個的都是英雄豪杰了!
‘咚咚咚!’
“嗯?誰啊?”
敲門聲響起,王學斌皺起眉頭,起身前往開門,這個時間點,會是誰呢?
在日國,所有認識他的人全都死了,森下也好,毛利小五郎也好,就連跟在他身后的那個普通調查員都沒能幸免,應該不會是熟人來訪。
既然不是熟人的話,那就是能是惡客了!
“你好,打擾一下,我們是防務廳的官員,來您這里做個登記!”
防務廳?
要不是你那一身光燦燦的術法玄光,我還真就信了!
那位自稱防務廳官員的人遞給王學斌一張紙質表格,上面寫著公民基本信息,居住地是哪里,以及為什么要來大阪。
看起來好似要收集信息,排查可疑人員似的。
但是王學斌清楚,所謂的信息登記僅僅是一個借口而已,其真正的目的,卻是在向他這個躲在暗處的法外狂徒宣戰。
“王觀瀾臺啟,本人九菊一流會首,藤原靜香,身在京都府,恭候大駕,兩日之內,若不見君,令尊令堂尸身恐有不測,望君自思自量!”
特殊的墨水譜寫的文字,在通曉陰陽眼的人的眼里,是散發著無盡的挑釁與殺意。
王學斌甚至能夠透過這張戰帖,看到書寫此文的人的抓狂與憤怒,而看到這一幕的他,雖然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卻早已樂開了花 王學斌能夠想象得到,他做下來的事情對于那個九菊一流的會首會產生怎樣的影響,想必這個名叫藤原靜香的人已經快要瘋了吧!
這還只是開始,接下來,他們會越來越瘋,好不容易有機會有地方能夠放開了手腳,他怎么能這么輕易的就放過呢?
現身?想美事去吧!
如今隱身在暗處的王學斌,就好似一只掉進米缸里的老鼠一般,隨便張張嘴,便能吃的滿嘴流油。
還沒吃夠的他,怎么可能聽從九菊一流的威脅?
至于王老豆的尸身,等你們守得住再說吧!
“給,已經填寫完畢了!”
對面那位自稱防務廳官員的人沒有發現什么破綻,接過表格也不細看,隨意的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了。
他們的任務雖然是找出王觀瀾的蹤跡,但他們來大阪之前,自家流派的領袖都曾囑咐過,做事機靈一點,裝裝樣子就得了。
他們畢竟不似九菊一流那般勢力龐大,稍微有點損失,就有被除名的危險。
禍是九菊一流闖下的,憑什么讓他們這些流派跟著背鍋,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九菊一流還沒垮呢,輪不著他們出這個頭!
想讓他們出力,等什么時候九菊一流死絕了再說吧!
真以為自己勢力強就能隨意把別人當炮灰啊?
食屎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