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木城林德利家族也有數千年歷史了,神木林中央的魚梁木合抱粗細,亭亭如蓋,白骨似的樹干與血色手掌樹葉蔓延方圓十多米。
此時它卻像一頂巨大的火焰王冠,戴在蛇木城上空。
北境人與谷地貴族急匆匆、怒沖沖趕來,剛張開嘴巴要大聲咒罵,呵罵的聲音便卡在喉嚨里再也吐不出來。
他們睜大雙眼,臉上的驚恐在火與影之下扭曲。
紅亮的灼熱火焰,漆黑如墨的冰冷影子觸手,投影在一眾狂熱烈焰騎士身上的光與影,皆如活物一般扭動。
“咔咔咔......”龍蛋裂開的聲音很細小,周圍木柴與魚梁木燃燒的聲音很響亮,但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也都被吸引過去目光。
就在眾人以為龍蛋要孵化時,火焰中伸出的影子觸手倏忽間縮了回去,現場只剩木炭燃燒的嗶啵聲。
“失敗了?”二鹿輕輕地問。
“失敗了,”梅姨點頭,但她的心形臉蛋紅的發光,紅色眸子也閃爍興奮的紅光,及腰長的紅銅色披散秀發在篝火的熱氣中跳一曲火的舞蹈。
“我的感應沒有錯,長夜已至,世界再次改變,偉大的光之王真的降臨人世間啦,祂的國度距離我們前所未有的近!”
梅麗珊卓淚流滿面,激動得渾身顫抖,“本來潘托斯人遠遠不夠喚來光之王的矚目,但祂聽到我們的祈禱,熱切地回應了我們。”
二鹿凝眉,的確,這一次的火祭過程,光之王的神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激烈。
他甚至感應到腰間的紅劍在輕輕跳動。
但拉赫洛都那樣用力了,還是沒能把龍孵出來。
“可我們失敗了。”他嘆道。
“我告訴過你,潘托斯人體內的國王之血很稀薄。”
二鹿瘦臉糾結,無奈道:“我以為......可惜了,我們只一顆龍蛋,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他一直覺得通過獻祭孵龍不太可信。
很簡單的理由,這世界化石龍蛋罕見卻非沒有,拉赫洛的祭司更是遍布厄索斯大陸。
至于國王之血......
遠比獲得石蛋更容易。
為何過去幾千年從來沒見紅神寺廟豢養巨龍?
即便梅麗珊卓告訴過他:時代變了,紅彗星讓奇跡成了可能,而丹妮莉絲把奇跡帶回人間。
可問題是,紅彗星來臨前,梅姨就勸他孵龍......
這是自己打臉自己?
而且,此時距離紅彗星降臨也過去數年,為何還不見紅神寺廟孵出龍來?
這就好似一個餓得發慌的窮乞丐,拼命向路人兜售點石成金的神技一般不合理。
可現在......
看著開裂的石蛋,二鹿真心后悔了:梅麗珊卓也許不是次次都對,但總歸對的時候多,出錯的情況少。
“來得及!”
正懊惱間,就聽梅姨低聲道:“大火還在燃燒,儀式還未結束,趕緊把伊耿帶過來。”
二鹿瞳孔收縮,驚疑道:“你確定還可以繼續?”
梅姨自信點頭,“必須要快,否則這顆龍蛋就真廢了。”
二鹿臉上的表情,猶如一對癡男怨女在妖精打架,一會兒陰在上,一會兒陽在上。
“異鬼王正在南下,是吧?”他輕輕地問。
梅姨用堅定的眼神與二鹿對視,然后轉過頭,紅眸閃爍妖冶紅光,莫名威壓籠罩在每一個望向她的人,北境人,谷地人,憤怒的林德利族人(蛇木城的主人)。
“亞夏的預言正在實現,長夜已至,你們很快就能從守夜人那接到塞外異變的消息——寒神的仆人,異鬼之王正帶領無以計數的怪物襲來。
只有亞梭爾亞亥的轉世之身能拯救世界。”她大聲宣布。
她的聲音里好似帶有一種魔力,每一個聽到她講話的人,每一個看到她閃爍紅光的眼睛,看到她脖子上大顆閃閃發亮的紅寶石,都能看到一種巨大的恐怖——恐怖由紅女巫傳遞而來,卻并非源于她。手機端一秒記住筆\趣\閣→.\B\\\\.\\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什么意思?”大瓊恩壓下心里野草般瘋長的恐慌,大聲喊道。
二鹿沒躲在女人的背后,還有擔當地越眾而出,就站在北境人與谷地人跟前,沉聲道:“我就是亞夏預言中的救世之人,當然,也有可能...我并不是。
但無論是與不是救世主,長夜已至,異鬼來襲,我對七國、對七國人民的責任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的力量不足以對付異鬼王,我需要巨龍,孵化巨龍需要獻祭。”
“你要把伊耿陛...把他燒死?!”梅姬驚怒。
“你敢!”大瓊恩滿臉猙獰,拔劍出鞘,劍指二鹿,“你敢動他一根毫毛,我就活劈了你。”
二鹿垂眸輕瞥三尺外的寒鋒一眼,點頭道:“沒錯,我以混淆王室血脈,陰謀篡奪七國王位的罪名,宣布潘托斯人伊耿·摩帕提斯死刑,火刑!”
摩帕提斯是伊利里歐的姓氏。
西拉是黑火的私生女,但她與伊利里歐正式結為夫妻,故伊耿真正的姓氏是“摩帕提斯”,而非黑火,更不是坦格利安。
就像二鹿,他祖母還是正兒八經的坦格利安公主呢,可他只是拜拉席恩,沒人會叫他“坦格利安”。
聽到“潘托斯人伊耿·摩帕提斯”,人群中的叫罵喧囂之聲少了七成。
對啊,伊耿的外祖父才是黑火,而他有自己的姓氏,甚至算不上七國之人。
就連當年的坦格利安......
坦格利安提前千年“購買”龍石島(瓦雷利亞前哨站,屬于坦格利安家族),又帶去劃時代的高新技術與富可敵國的財富,然后在龍石島上苦心經營百年,才勉強融入維斯特洛。
也即是拿到“珍貴的維斯特洛戶口”。
先民、安達爾人和洛伊拿人自己都是外來入侵者,偏偏他們極為排外——就和如今的某國一個德行。
“他是史塔克家的女婿”梅姬伯爵朝著二鹿怒吼:“永遠別想當著北境人的面,傷害史塔克的人。”
她回過頭,硬邦邦的老臉在火光下扭曲成惡鬼,瞪眼咬牙,向自己這邊靜默下來的人大喊:“我說,沒人能當著我們的面傷害史塔克家的女婿,對不對?”
“對!”大瓊恩猛然回神,仰天長嘯,“無論他是紅龍黑龍,無論他是不是異邦人,但他是珊莎·史塔克的合法丈夫,誰也不能傷害他!”
“誓死捍衛史塔克的榮譽!”所有北境人一齊大喊,氣勢沖天,把梅姨的半神之靈魂震懾都壓了下去。
二鹿咬緊下巴,牙齒磨得咯吱作響。
梅姨抱著龍蛋,蓮步輕移,裊裊婷婷走來,輕聲慢語道:“真可笑,連史塔克都不當他是自己人,偏偏你們這些外人在這兒激動。”
大瓊恩大喝:“巫魔女,你在說什么?”
“瓊恩·史塔克與珊莎·史塔克這幾天都在哪?”梅姨譏笑道。
“他們......”大瓊恩卡殼了。
他們在月門堡,還是回臨冬城了?
好幾天沒見過他兩的人影了。
“珊莎·史塔克與提利昂·蘭尼斯特也曾是合法夫妻,”梅姨臉上的笑意更濃,“你們覺得伊耿帶給她的恥辱比提利昂少?
唉,可憐的姑娘,無論她做什么選擇,我都能理解,你們也該理解才對。”
“不可能,不會的,你妖言惑眾!”梅姬伯爵老臉蒼白,曾經比磐石還堅定的雙眼充滿驚慌與疑慮。
大瓊恩張大嘴巴,看看梅姬,看看二鹿,看看梅姨,又轉頭看看周圍的小伙伴,心亂如麻的他很想從他們那得到一個答案:我該怎么辦?
可沒人能告訴他。
眾人神色各異,有驚疑不定,有若有所思,有確信不疑,有事不關己的無所謂,有看熱鬧的興奮,也有不忍的欲言又止,有小聲的嘟噥,但再無一人吶喊為史塔克的榮譽效死。
——就像紅女巫說的,史塔克自己都想甩掉伊耿那個“污點”,他們急躁什么?
二鹿遞給高迪·法林一個眼神,騎士興沖沖帶著四名侍衛離去。
有人看到他們,有人沒看到。
看到的人中又有人明白他們打算做什么,卻依舊沒人阻攔。
片刻后,烈焰紅心的騎士抬著無頂軟轎,在一陣甲胄、劍鞘的碰撞聲中,小跑著穿過神木林,來到燃燒魚梁木心樹前。
“伊耿陛下!”只看一眼,梅姬就忍不住擔憂驚呼。
“伊耿!”大瓊恩不再叫他陛下,卻也面露關切之色。
實在是,此時伊耿的狀態太差了。
曾經柔順飄逸的銀發板結油膩,飽滿紅潤的臉頰慘白凹陷,漸變色的紫眸黯淡如熄滅的火炭,高大的身材佝僂成一團,縮在軟榻上,好似在逃避殘酷無情的現實。
聽到梅姬、大瓊恩等人的呼叫,伊耿終于有了三分活人的氣息。
“珊莎呢,她在哪?”干澀的聲音里有無限的恐慌,也有無限的期盼。
“珊莎...王后,身子...不舒服,大概回臨冬城去了。”
梅姬不敢看那對在余燼中散發最后光芒的兩點眸子,聲音虛弱無力。
最后的光芒熄滅了,伊耿無力地癱在軟榻上。
“哈哈,我早就說了,還不信。”
高迪·法林雙眼閃爍興奮之色,彎下腰對心如死灰的伊耿噴吐最惡毒的話語:“你母親是里斯技女,你父親是暴發戶的香料商人。
問問在場任何一位爵士,看看他們愿不愿意把女兒嫁給那樣兩個人的兒子。
從今往后,每當你的名字進入珊莎·史塔克的耳朵,都猶如大庭廣眾之下,她被沒鼻子的丑侏儒入一次。
那樣的恥辱,她沒自殺都算勇氣可嘉了,你還在妄想什么呢?”
“噗——”伊耿羞憤絕望到極點,噴出一口鮮血,從軟榻上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