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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1章 撿尸的二丫

  運河邊的貓兒還叫貓兒,但她不再為魚販布魯斯科當傭人。

  最尊貴的公爵之女,淪為最卑微魚販的小女仆。

  從最高貴到最低賤,是磨去身為艾莉亞的過去的最好途徑。

  當貓兒能以平和的心態做最卑賤之事時,運河邊貓兒的訓練便告一段落。

  從半個月前開始,她開始下一階段的訓練:用眼睛觀察、學習每個人、每一類人的動作和特點,并將自己融入那種身份,讓自己去適應任何一種符合當前身份的情景。

  她是運河邊的貓兒,沿著運河賣牡蠣的貓兒。

  “扇貝,貽貝,蛤蜊。”

  這天晚上與往常一樣,貓兒推著木板車行走在通往舊衣販碼頭的運河邊,每當有人經過時,她都大聲叫賣。

  “牡蠣,大蝦,肥美的綠貽貝。”

  她會向他們露出笑容。

  ——微笑是傳遞友好,降低戒心的最好方法。

  這是慈祥的人教她的。

  貓兒深以為然。

  很多時候,面對她現在這張又干又長又黑的丑臉,人們也會因為她的微笑而停下來,購買幾只牡蠣。

  ——慈祥的人還教她:語言能騙人的心,最細微的表情與下意識的小動作卻能從靈魂上騙過對方,微笑也是一種表情,也能騙人,遠比語言更能騙人。

  剛開始,只有懷有憐憫之心的人會被丑貓兒的笑感染。

  漸漸的,貓兒的微笑越來越變化多端。

  她在學習,她在模仿,她在總結,她還在推陳出新。

  她的笑容自然而真誠。

  現在,貓兒能根據人的外貌與習慣性小動作,看出他們的喜好,也就因此能根據他們的喜好給出或甜美、或可憐、或諂媚,或卑微得讓對方感到自己很高貴,高貴得該賜予貓兒幾個銅板的微笑。

  當她洞察人心人性,當她隨心所欲調整自己迎合別人,貓兒開始無往不利。

  比如,戲子船上一位名叫斯洛伊女戲子,精明、小氣又愛慕虛榮。

  她深知女戲子韶華易逝,多數晚景凄涼,便把自己的薪水存在銀行防老,卻勾搭上同一劇院的艾拉括和昆斯,讓兩位男伴能輪流為她奢侈的城市生活埋單。

  但即便是斯洛伊,也時常花一個銀幣從貓兒那購買牡蠣。

  再比如,“快樂碼頭”的老鴇,人稱“快樂梅麗”梅瑞琳,每次遇到貓兒推著板車從妓院門口路過,都會買一打牡蠣分給院里的姑娘們。

  這不,華燈初上,梅瑞琳正抖動全布拉佛斯最大的胸脯,站在門口攬客,突然見到羞羞怯怯朝自己笑的丑丫頭,便習慣性一擺手,嚷道:“貓兒,給我一打牡蠣,送到后院,分給我的寶貝兒們。”

  貓兒欣然允諾。

  離開快樂碼頭,貓兒的牡蠣已經所剩不多。

  可以回家了。

  她開始往列神島方向走去。

  不過她不會直接去列神島,現在天還早,慈祥的人不是讓她賣牡蠣,而是通過賣牡蠣見識更多的人,教她變成更多的人。

  她繞一個圈,推著板車繼續走。

  “扇貝,貽貝,蛤蜊。”

  貓兒又叫了起來。

  她遇到一個熟人。

  她經常在快樂碼頭遇到他,他最喜歡那位名叫蘭娜的十四歲金發姑娘。

  梅瑞琳把蘭娜標價為普通姑娘的三倍,他也樂此不疲,因為他是一位很高明的小偷、刺客。

  來錢快。

  不過她最近很少再見到他,剛剛送牡蠣時,小蘭娜還問過貓兒:有沒有見到羅戈,我很久沒見到他了。

  貓兒也很好奇,難道羅戈別有新歡?

  于是,她湊了過去,露出洛麗塔式的天真魅惑——她的臉又瘦又黑,但她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她知道他喜歡這種類型。

  曾經,她還用這個笑容,讓他把自己的絕技——袖里劍——教給她。

  “滾開!”

  但這一次貓兒失算了,紅羅戈只目光陰冷地瞥了她一眼,便大步離開。

  不,也不算失算,她知道會有這種結局。

  通過他那失去水舞者節奏的步伐,表情中深埋的淡淡殺氣,她知道他剛剛一定殺了人,而且自己也受了傷。

  類似情形,她見過好幾次,畢竟,他是小偷也是刺客。

  刺客當然要殺人,不殺人哪來錢去找蘭娜?

  貓兒看著紅羅戈遠去的身影,嘴里輕聲呢喃:“血的味道很新鮮,戰斗發生在兩個小時前。

  左手掌,右腿腿根下一寸,傷勢被醫者處理過。

  臉色蒼白,失血過多。

  披風后有包袱,里面裝著一個十斤重的物體,他并不太重視它。

  他的任務應該成功了,但他今晚的心情很不好。”

  眸光一閃,貓兒推著小板車靠近河邊,左右看看,用力把板車一掀。

  “嘩啦啦!”龍蝦、扇貝、蛤蜊,和十多個牡蠣全倒入運河中。

  然后她把破舊的獨輪板車推進旁邊一條巷道,歪倒在一片雜亂木材堆邊。

  “啪啪啪!”

  貓兒拍了自己瘦臉幾下,衣服沒變,臉型沒變,懦弱的小販卻沒了。

  現在任誰見到她,也會把貓兒當成一個混跡街頭的小阿飛。

  趕在紅羅戈走過下一個路口前,小阿飛追上了他,也輕而易舉地綴在他身后。

  ——貓兒的目的從來不是賣牡蠣。

至于慈祥的人  如果她能為他帶去一條連他也不知道的消息,扔十車牡蠣他也不會責怪她。

  紅羅戈是一位強大的水舞者。

  可因為好奇而追蹤他的人是無面者。

  所以,他不知道,黑暗中一對明亮的灰眼睛看著他停下,停在在一處少有人跡的石橋邊,把包袱解下,藏入橋洞亂石堆中。

  ——冬天來臨,運河進入枯水期,河道兩邊露出一片濕滑亂石。

  貓兒沒再跟蹤紅羅戈,因為她對包袱的好奇心超過了刺客接下來的行動。

等他離開,她立即走了過去,翻看石頭,解開包裹  “魔龍之母啊!“

  她叫了一句目前在布拉佛斯很流行的、專用來表達震驚的口號。

  “紅羅戈那個雜碎竟連嬰兒都殺,虧他還常在蘭娜面前吹牛:自己是最紳士的刺客,帝王將相也不會另他的刺劍顫抖一下,可面對婦女與孩子,他從來都是轉身就走。”

  看到皮膚變得灰白的嬰兒尸體,再看看嬰兒心口那柄毫無特色的匕首,貓兒面色陰晴不定。

  貓兒回到陰暗的小巷,把包裹丟在板車上,推著它來到列神島——黑白之院每天都接收大量尸體,也負責處理無人受理的尸體。

  木船悄無聲息靠過來,悄無聲息把貓兒送到黑白之院的碼頭,其間他們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沒給對方一個表情。

  “我很好奇,就跟了過去,最終發現這個。”

  每一天晚上回來,貓兒都要向慈祥的人報告自己的收獲,與從大街上、碼頭上、妓院里聽到的消息。

  “嗯。”

  慈祥的人慈祥地笑了。

  對她今日的表現,他很滿意。

  ——一百車牡蠣倒在河里他也不會心痛。

  “紅羅戈殺了一名嬰兒,他該死。”貓兒道。

  慈祥的人不再慈祥,他臉上的笑容變成疾言厲色:“我們殺人,但無權作評判,更無權越過千面之神,自己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貓兒底下腦袋,虛心受教。

  不過她還是被懲罰了。

  貓兒金雞獨立,用左腳大拇指支撐整個身體的重量,左右兩只手還個舉一個托盤,流浪兒在托盤上不停增減砝碼。

  貓兒身子歪一下,流浪兒就捏她屁股上的軟肉一下。

  凌晨兩點,貓兒才疲憊睡下。

  其實,貓兒該繼續跟蹤下去的,因為沒多久,紅羅戈就在一條逼仄小巷內見到雇傭他的灰袍人。

  好吧,貓兒早猜到他可能去見雇兇之人,但她不感興趣。

  “你來晚了。”紅羅戈冷冷道。

  黑暗中,他的表情看不分明,卻讓對面的灰袍人清晰明了地感受到他的心情:很煩躁,壓抑著憤怒。

  “不晚,我接到你的傳訊就立即趕了過來。”灰袍人淡淡道。

  “讓死亡之翼吃掉你這個混蛋吧!那根本不是尸魔,我去過科霍爾,見過死靈術士的縫合怪。”紅羅戈低聲詛咒道。

  “那他們是什么樣子的?”灰袍人好奇道。

  “你不知道?”紅羅戈提高音量,語氣中滿是不可思議。

  “把人頭給我看看。”灰袍人道。

  “呵呵,你一直在碼頭吧?那場大火你沒看到?”紅羅戈冷笑。

  灰袍人沒有否認,拍了拍腰間錢袋,淡笑道:“我出錢,你辦事,見到人頭給錢,這是約定!”

  紅羅戈完好的右手不自覺按上劍柄,低聲道:“大人的腦袋太大,不好攜帶,但我把嬰兒的尸體帶了回來。

  你把錢交給我,明天我留信告訴你藏尸體的地方。以我紅羅戈名聲,不會為這點小事欺騙你。”

  灰袍人上前兩步,斗篷里的眸子閃過一道了悟的精光,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受了重傷。”

  紅羅戈按在劍柄上的右手一緊,沉聲道:“我之前干掉四個守夜人,現在還能再干掉兩個。”

  “不不不,”灰袍人連連搖頭,“我只是陳述事實,沒別的意思。你受了重傷,沒法帶太多太重的東西,我能理解。

  但你有些過于謹慎,我只想他們死,見到尸體只為了確認這一點。

  你不必把尸體藏起來威脅我,我不會貪你的賞金,更不會殺人滅口。”

  “是嗎?那就好。”紅羅戈的右手從劍柄上挪開。

  灰袍人解下腰間錢袋,直接拋過去,道:“15枚金輝幣,尾款付畢,我們兩清。”

  紅羅戈顛了顛錢袋,點頭笑道:“數量正確,我們兩清,再見。”

  說著,他謹慎后退幾步,轉身離去。

  “嗤——”

  突然,黑暗中寒光電閃,熱血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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