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斯·海塔爾對丹妮溫和笑了笑,解釋道:“我們原本有為冬季儲糧的,不過這幾年七國戰亂不斷,河間地徹底打爛,王領也被亂兵禍害。
塔利伯爵至今還在兩地來回奔波,清理流寇與暴民呢!
至于風暴地,原本就不是產糧地,如今風息堡還沒拿下,這仗還有得打。君臨五十萬百姓,全靠河灣地輸送物資。”
接著他又看向外甥,意味深長地說:“所以你明白了吧?河灣地肯定不會缺糧,但為了維系王國正常運轉,每一粒小麥都有大用。”
“先確保舊鎮不被鐵民騷擾吧,君臨......”加蘭明白二舅在暗示——糧食即是高庭參與君臨權利游戲的籌碼。
他苦笑著嘆口氣,道:“蘭尼斯特自己都不急,咱們何必多操心?能把河灣地照顧好已經很難了。”
“學城給出的冬季時長預估是多久?”丹妮問道。
“三年左右。”加爾斯看著她,好奇問:“小姐不像本地人吧,為何關心這個?”
“呵,正常人都該關心這個吧?”
“唔,也對,”加爾斯先怔了怔,才贊賞地說,“領主家那些閨閣小姐只在意今晚有沒有宴會,城里來了哪位著名吟游詩人......你很與眾不同。”
丹妮卻不領情,冷笑著說:“如果你們允許女人也參加比武大會,允許女人參與政事,她們自然不會只關心那些花前月下。”
加蘭瞥了她腰間長劍一眼,淡笑道:“瑟曦攝政王后也是女人,可我想,她如今在君臨的所作所為,連她父親泰溫公爵都看不過眼吧?”
“行了,別扯這些有的沒的,我問你們,河灣地的糧食夠吃幾年?”
此言一出,附近一片靜默,兩位爵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這個大言不慚、頤指氣使的高挑少女,“你是?”
“呃......”丹妮也反應過來,這兩個家伙暫時,嗯,暫時還不是自己小弟。
她訕笑著說:“抱歉,人命關天的大事,急了點。我聽說這個冬季非同一般,碼頭區也有紅神寺廟,難道你們沒聽祭司們提過長夜的預言?第二個長夜。”
“亞梭爾亞亥轉世的預言?”
“你們不信?”
加爾斯搖搖頭,解釋道:“你可能不知道,早在上一個冬季,甚至上上一個冬季來臨前,便有類似預言在君臨流傳,很多人都說雷加王子是傳說中的預言之子。
可幾十年、幾個冬季過去,連雷加王子也死了,我們卻迎來長達11年的夏天,語言就像風,預言也一樣。”
這,都成了“狼來啦”的故事?
不對,向維斯特洛人預言“亞梭爾亞亥轉世”的是荒石城簡妮的朋友,侏儒女巫,人家紅神祭司很專業的,直到最近幾年,魔力潮汐恢復后才開始活躍起來。
唉,關鍵是七國壓根沒幾人感受道魔潮洶涌。
“即便預言是假的,可11年長夏之后必有長冬,這個總不會錯吧?”丹妮道。
“所以呢,你想說什么?”加蘭聳聳肩問。
“別瞎折騰了,趁著南方還有一口熱乎氣,趕緊回家種地吧!去北境引入一批耐寒的冬小麥種子,再漫山遍野撒上蕪菁苗,大家齊心協力把長冬渡過再說。”
“并非我們想折騰,”加爾斯嘆口氣,“你知道即將舉行的比武大會吧?我把農夫遣回家收割莊稼去了,可鐵民威脅近在眼前,為了招募一批閑散在家的雇傭騎士,我才發起了這場盛會。
事實上,早在夏末,學城剛發布秋季預警時,我們海塔爾家族便開始大規模減少領地內的經濟作物,改種麥子、大豆、玉米、蕪菁等糧作物。”
“這......”丹妮也無奈了。
“不過小姐你的建議也不錯,”加爾斯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北境的作物更耐寒,我們真該買一批種子回來。這個冬季不同尋常,七國局勢不穩,冬天持續時間還特別長,十一年長夏啊!”
“也行,回頭我讓學士往白港送一封信,向曼德勒伯爵訂購一批種子。”加蘭點頭道。
正說著話,一名臉頰縱橫七八道燙疤的壯漢,提著木匣子走過來,聲若洪鐘般嚷道:“伯爵,您的鎧甲在這兒了,這次您一定會成為大會上最亮眼的存在。”
“謝謝,”加蘭應上前接過木箱,苦笑著對二舅說,“真該讓洛拉斯來干這事兒的。”
“他如今成了白騎士,不可能離開王后身邊。”加爾斯向丹妮點點頭,便帶著外甥離開了。
“這兩人很不錯,”丹妮對老騎士說。
之前三人談話時,老騎士一直站隱在貨架旁,一邊偷聽,一邊挑選鎧甲。
“大人,你運氣不錯,正好遇到維斯特洛少有的兩為有教養,還脾氣溫和的真騎士。
換成其他人,除非你表明身份,否則不挨兩鞭子也得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貴族絕不接受身份比自己低的人的批評,哪怕對方顯而易見的正確!”老頭子有些埋怨地說。
“我知道,所以才夸那兩人不錯。”
“正常情況下,海塔爾家族的子弟品行都很好,琳妮絲夫人屬于特例。”
丹妮上前一步,來到正在整理鐵錠的燒疤臉身后,問:“這位師傅,你親手幫提利爾伯爵打造了鎧甲?”
嗯,加蘭·提利爾是伯爵,亮水城實權伯爵。
亮水城位于蜜酒河源頭,是一塊豐饒多產的領地,原本屬于佛羅倫家族。
但在四王之戰中,佛羅倫站在自家姑爺——二鹿史坦尼斯那一邊,后來高庭提利爾與蘭尼斯特結盟,打敗了二鹿,佛羅倫家的貴族封號與領地皆被剝奪。
“當然,別說我吹牛,七國上下再難找到手藝能和老隆多相比的鐵匠。‘勇武的’加蘭伯爵可不是個例,許多真正識貨的騎士老爺都是我這的常客。
比如大家都知道的百花騎士,如今的御林鐵衛,幾年前去君臨參加比武大會時,專門來找我定制的那一套璀璨如白星的亮銀鎧。”燒疤臉得意洋洋道。
“你這可有適合我穿的鐵甲?”丹妮問。
“外面的不滿意?”
“我想要更好的,有沒有?”
“當然。”老隆多點點頭,問:“今天就要?”
“嗯。”
鐵匠蹙眉打量丹妮一番,道:“幸好你的身材與纖細少年差不多,可以不用打造專門的胸甲。”
你這死老頭子,瞎說什么呢!
丹妮瞪了他一眼,問:“穿著不舒服我可不會買。”
“康納,把那條中號藍釉鐵甲拿來。”對爐邊上添木炭的學徒吩咐一句,燒疤臉回過頭,對丹妮解釋道:“三十二斤,精鐵打造,絕對能穿著上戰場。”
“有點輕,板甲會不會太薄了?”白胡子道。
“絕對不薄,你看了就明白了。”
的確一看就明白了,那是一套胸口鑲嵌光滑藍釉的假全身鎧,胸甲屬于正常厚度,可只能護住前胸與腰腹,后背是一層輕型鎖子甲。
簡單來說,這種鎧甲只能防正面,如果被人攻擊后背,可能一枚破甲箭就能洞穿其主人的后心。
當然,并非老鐵匠偷工減料。
這種鐵甲在騎兵中很常見,大隊騎兵沖鋒,自有同伴幫忙掩護后背,減少重量有利于增加持久作戰能力。
老騎士放下鐵甲,搖頭道:“我家騎士大人有超凡體魄,有沒有全身鎧,四十斤往上的?”
“四十斤......”老隆多懷疑看著丹妮,“這位小姐腰細肩窄,身體看著還有點單薄,穿上能走動?”
“有沒有?拿來試試不就知道了。”丹妮道。
“有倒是有,但那套鎧甲既沒有滲色,也沒嵌彩釉......”老鐵匠在白騎士胸口拍了拍,一臉嫌棄地說,“與老頭這身破銅爛鐵差不多,黑糊糊的,除了頭盔夠別致,其它部件太過平庸。”
破銅爛鐵 丹妮嘴角抽了抽,直接道:“拿來看看,我是真騎士,只在意防御力,樣式如何并不關心。”
沒一會兒,兩個學徒抬著個木箱過來,打開一看,丹妮就皺起眉頭,把鐵盔拿起問老頭,“這就是你說的別致頭盔?”
燒疤臉鐵匠正色道:“你看它,猙獰的獠牙,猩紅的水晶護目鏡,扭曲的表情。如此逼真的野豬頭盔,保管走在路上小孩見了就被嚇哭。”
巴利斯坦低頭翻看了胸甲,竟發現它入手沉重,表面泛著森冷寒光,應該是用最上等的精鐵、最高明的淬火技巧打造出來的高級貨,不由驚訝道:“這是誰訂購的?質量很不錯呀,價格不低吧?可我記得舊鎮附近沒野豬族徽的貴族。”
“咦,老頭你很有眼力呀!”鐵匠疑惑看了他一眼,卻發現沒一點兒印象。
“這套鎧甲叫‘國王之嚎’,你知道勞勃國王怎么死的吧?”
喝了瑟曦加了料的酒,頭昏眼花,被兇猛的野豬拱爛了小吉吉。
“你膽子真大,敢打造這種鎧甲嘲諷國王。”丹妮古怪道。
“不是我膽子大,讓我打造它的人膽子大,大貴族家的小毛孩,不知輕重。結果還沒來得及鑲嵌彩釉,他父親就找上門來,連定金都沒付......”老鐵匠哀嘆連連。
在巴利斯坦幫助下丹妮試了試,發現很合身,便直接道:“這套‘國王之嚎’很不錯,多少錢?”
“2個金龍,賤賣了。”
兩個金龍真不貴,丹妮很愉快地付了錢。
之后兩人又去其它鐵匠鋪賣了個結實的頭盔,丹妮要低調,要當神秘騎士,可不想一露面就嚇哭小孩子。
午飯之前兩人回到羽筆酒樽,丹妮卻驚訝看到兩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