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龍女王黃昏時分便帶著大批獵物回到營地,三位代表風吹團的使者也沒能立即見到她。
不過梅里絲與丹佐并不焦急,因為那位銀發女王昨晚便說了,會在夜晚休息時間,抽空接見風吹團使者。
偽裝成風吹團使者的“新次子團”團長齊達內也不急,他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四處打量,嘴里還念念有詞。
“呵呵,號稱20萬大軍,實際只有五萬兩千人,那女人真會吹噓。”他一邊喝著胡蘿卜麥粥,一邊得意洋洋對兩位同伴道。
嗯,看守也沒餓著他們,胡蘿卜麥粥管夠,還一人分到半斤火烤野豬后腿肉。
“哼,不需要你清點篝火煙柱。龍之母壓根沒打算隱瞞自己的實力,阿斯塔波的商販早將她的軍力告訴給奴隸主了。”丹佐嘲諷道。
“你不懂,”齊達內搖搖頭,笑嘻嘻地說,“我當然也知道她的兵力,但十日內600里奔襲,她的部隊卻沒出現大的人員損失,這難道不能說明一些問題嗎?”
“說明什么?無論她的部隊損失多大,只憑三條龍,便斷絕了我們出城突襲的可能。昨天的教訓你忘記了?”丹佐搖頭道。
“呵呵,我們是誰?”齊達內冷笑。
丹佐愕然,不明白他想說什么。
“我們是傭兵,不是吉斯人,更不是賢主、偉主。難道風吹團真打算為淵凱殉城?”
“難道你要投靠龍之母?”一直沉默著不說話的梅里絲也被震驚到了。
“當然......”齊達內拖長音調,最后嬉皮笑臉道:“......不!龍之母無論贏多少次,最終都會失敗。
只不過看她五萬大軍長途奔襲后軍容依舊如此整齊,氣勢如此高昂,只怕淵凱并非她人生最后一戰。
既然如此,我們就得準備好后手......”
“我們兩團合作吧,暗中控制幾條大船,如果形勢不對,嘿嘿嘿......”
這一次風吹團兩名干部并沒反駁齊達內的話,反而皆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打不過便跑路,幾乎是雇傭軍團的傳統,直白說出來也不算丟人。
大概晚上十點左右,整個營地已經靜悄悄一片,布滿明滅不定篝火的大地,如群星璀璨的夜幕倒懸。
在無垢者的帶領下,梅里絲與丹佐見到右手支顎、斜依在木椅上的銀發女王。
依舊穿著灰黑色全身鎧,只頭盔摘下,一頭如絲秀發下是一張精致的小巧臉蛋,銀色的發絲在火把的下閃爍點點紅芒。
龍之母真的很年輕,也如傳聞中那么漂亮,眼神清澈明凈,并不狂熱,不過眸中卻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
丹佐一進木頭宮殿便在打量對面的女王。
考慮到萊拉知道風吹團大致情況,布拉佛斯人不能偽裝成傭兵團的干部,而不是干部便沒資格會見丹妮。
他留在營帳外。
看到老人腰間的長笛和背后的木吉他,丹妮坐直身子驚訝道:“哎呦,這位老劍客還是一位吟游詩人?”
丹佐鞠躬行了一禮,溫和說道:“陛下,鄙人丹佐·德漢,風吹團副指揮官,代表襤衣親王與您談判。如您所見,我的確是一名詩人,戰士詩人!”
老人樣貌粗鄙,衣甲殘舊,卻給丹妮一種如沐春風的儒雅之感。
“左手笛,右手劍,好個戰士詩人!”丹妮笑著拍了拍扶住,道:“我最近也在跟一位樂者學豎琴,有機會咱兩交流交流。”
這到沒說謊,成為女王后,丹妮除了練劍,還給自己安排了文化課程、禮儀修養之類的貴族課程。
她一個穿越客,也的確欠缺異世界基本行為禮儀的教養。
就像她自己說的,禮儀從來不是用來要求別人如何行事的,而是用來規范自己行為的。
總不能像個傻缺中二那樣,大喊“我粗鄙,我驕傲,你們都得聽我的,學我的”吧?
“如果風吹團愿意投靠陛下,多少機會沒有?”紅發萊拉笑著道。
“也并非不行。”丹佐說了一句讓丹妮等人大吃一驚的話。
別說丹妮了,如果齊達內在場估計也會驚掉下巴:之前這老貨還一臉堅貞不屈的傲然模樣,現在卻......
正常情況下,幾乎沒有傭兵團會背刺自己雇主,否則誰還會雇傭你?
比如梅羅的次子團,歷史悠久,實力強大,但“泰坦私生子”名聲太臭,已經好幾年沒接到雇傭任務。
故而一得到吉斯人邀請函,便立馬不遠萬里,從布拉佛斯趕到彌林。
丹妮之所以對風吹團做出求賢若渴的樣子,離間風吹團與賢主的關系,也只是次要目的,主要還是為了不著痕跡地送幾位“活蔣干”去對面的“曹營”。
“襤衣親王真愿意棄暗投明?”丹妮瞪眼道。
棄暗投明?
這龍女王真會說話。
丹佐心中吐槽,面上卻笑容和煦,點頭道:“襤衣親王對陛下仰慕已久,只需滿足他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要求,便會帶領兩千弟兄向陛下效忠。”
“他想要什么?”丹妮好奇道。
“潘托斯。”丹佐正色道。
“什么?”丹妮懷疑自己聽錯了。
“如果陛下答應未來將潘托斯送給我們團長,風吹團就是您的了。”丹佐清晰明了地表述了自己的條件。
“我記得襤衣親王曾經拒絕潘托斯親王的職位,如今為何后悔了?”丹妮疑惑道。
風吹團團長之所以有“襤衣親王”這個稱呼,有兩個原因:第一,他出生潘托斯貴族家庭,三十年前還被選舉為潘托斯親王;第二,他披著破床單一樣的爛披風,風吹團團員還親切叫他“破爛王”。
“陛下難道不知道潘托斯的習俗?”丹佐皺眉道。
“老先生,我在潘托斯逗留的時間不短,但那時候年紀太小,最多知道狗熊街黑杰克家的烤鯡魚最便宜,一個銅板能吃個肚兒圓。”丹妮笑呵呵道。
丹佐面色古怪,點點頭道:“黑杰克的烤肉店我也去過,再加一個銅板還能來兩角酸酒。”
“陛下知道魁爾斯王族的情況嗎?”他又問。
丹妮立刻明白過來,不可思議道:“我在潘托斯時經常見到親王巡視街區,長長的隊伍,三名華麗服侍的掌禮官員走在前面,分別擎著黃金天平、鐵劍、銀鞭。
據說,三樣東西象征親王掌控著潘托斯的貿易、戰爭和司法。甚至每年元旦,親王還......“
說到這,丹妮臉頰紅了紅,每年元旦潘托斯會向掌管土地與海洋兩位神靈各獻一位美麗的處女,然后親王代表神靈為兩名處女......
韋賽里斯告訴妹妹這事兒時,一臉羨慕嫉妒恨,還說:如果維斯特洛有這種習俗就好了,那樣雷加搶萊安娜·史塔克,也不會引起那么大風波。
輕咳幾聲,丹妮疑惑道:“潘托斯不像王權旁落的樣子呀?”
“都是表象!”嘆了口氣,丹佐緩緩解釋道:“潘托斯與您出生的龍石島一樣,是瓦雷利亞人建立的貿易前哨,由瓦雷利亞貴族統治,親王從四十家貴族中選取,名義上相當于潘托斯國王。
但瓦雷利亞覆滅后,城市的權勢根基發生改變,從絕對力量——瓦雷利亞巨龍,變成單純的財富。
可單論財富,親王如何能與大海商相比?如此幾百年過去,親王漸漸成為一種象征,甚至祭品。”
“祭品?”丹妮愕然。
“每當潘托斯打輸戰爭,或者年景不好,導致莊稼歉收,潘托斯人就會割開親王的喉嚨,把他獻祭給諸神,以平息神之怒火。”
臥槽!
這什么奇葩習俗?
要知道這個世界的季節并不固定,夏天時自然什么都好,可凜冬總會到來。
持續好幾年的冬季,能有個屁的年景?
那不是每當冬天來臨,親王就要掉腦袋?
丹佐繼續說道:“當年上一任親王剛被砍頭,團長閣下便被推舉為新親王,可那樣的親王哪里是他想要的?”
“我如今連淵凱都沒打下來,誰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去潘托斯?”丹妮拒絕道。
襤衣親王腦子有問題吧,風吹團哪里值得她狂奔幾萬里,為他打下一座貿易城邦?
“不需要您率領軍隊奔襲潘托斯,”丹佐似乎猜到她的想法,解釋說,“潘托斯情況非常特殊。
在一百年前的奴隸戰爭中,潘托斯在一年內連續獻祭四位親王,可仍然不是布拉佛斯的對手。
潘托斯總督們只能選擇和談,在承諾放棄奴隸制度的同時,還被迫簽訂削減軍事力量的協議。
第一,潘托斯人不得擁有超過20艘戰艦;第二,潘托斯不得雇用傭兵,也不能與自由傭兵團訂立守城合同;第三,除了數目限定的城市衛隊,潘托斯不得擁有的軍隊。
所以,潘托斯脆弱得如同嬌弱少女,陛下只需派遣三條龍隨行,風吹團便能輕易拿下潘托斯。”
看著丹佐渴望的眼神,丹妮摸著下巴,說了句話題之外的事。
“布拉佛斯真為了奴隸才發動戰爭的嗎?我記得伊利里歐總督府邸里有很多戴著奴隸項圈的仆人。”
“陛下果然聰明,襤衣親王曾經說過,廢除奴隸制只不過是布拉佛斯人擴大勢力的借口。
潘托斯名義上沒有一個奴隸,實際上只不過換了個名字,奴隸換成‘債奴’——無論他們多么勤勞地工作,賺取的錢財永遠無法滿足自己的日常生活,購房,結婚,吃飯,養孩子......
如此,那些自由的奴隸便只能向富裕商人借貸,為了還清貸款,只能做富人安排的工作,更加辛苦地賺錢,用來償還永遠也不可能還清的債務。”
說到這,丹佐看向丹妮的眼神變了,充滿敬畏與崇拜,“陛下與布拉佛斯人完全不一樣。
陛下為每個新自由民提供足夠的生活資料,永遠屬于他們的土地,無息超長期女王貸款......
奴隸們自己可能不明白,您制定的《法典》對普通民眾有多大的保護度。
完善的制度與法律,讓每個新自由民都能過上真正自由而富足的生活,您,才是真正的奴隸解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