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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俊彥點齊五路兵馬,齊頭并進,自然瞞不過雷達擔當的第十一代家主,御門院長親。
被加持到最大的結界眼,在洞察力上已經超越了三善十悟的“天眼”。
察覺到大規模進軍的第一時間,閉眼“看”世界的長親高呼“敵襲,敵襲——”
按照慣例,這時會有土御門的成員負責記錄內容,傳達消息。
但一連喊了三次,卻沒有任何人應答,唯一傳入耳中的是輕輕的“砰”,像是什么東西摔倒的聲音。
睜眼一看,確實是摔倒沒錯。
和他同處一室,輔助他觀察戰場的所有的陰陽師全部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敵襲?
同樣的發音,指代的目標卻是截然不同。
比外部防線更早遭到襲擊的,是自己所在的指揮部。
敵人——只有一人。
通過外放轉內收的“結界眼”,長親迅速捕捉到了敵人的特征。
黑發黑眸,濃眉大眼,十七歲,嘴角的笑容長親怎么都忘不掉。
在二條城,自己就是被這個少年打成重傷,差點掛掉。
少年兩手空空,負手而立:“就剩你一個了。”
長親本能地握住手邊太刀。
曾經的佩刀,妖刀·佛及羅被此人奪走后,他又從家里的藏品中找了一把替代品。
品秩并不比佛及羅差,還要好上一點,但這并不能給他帶來多少安全感。
正想說些什么,少年搶先一步:“我趕時間,沒空跟你廢話,‘結界眼’準備好了么?準備好了,我就動手了。”
“結界眼”當然準備好了,本就是附加功能,閉眼看世界,睜眼看周圍,三米之內,纖毫畢現。
但關俊彥的態度,讓長親感到十分不滿。
就算你贏了一次,也不能輕視我的“結界眼”。
第二次想說話,少年還是沒有給他機會:
“你已經死了。”
伴隨著這聲宣告,御門院長親覺得胸口一涼。
低頭看去,胸前鮮血汩汩涌出,止都止不住。
比胸前更涼的是他的內心。
就算是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
這位曾經目中無人的御門院最強劍士將眼白多過眼瞳的眼睛睜到最大,努力想要看清到底是什么傷了自己。
最后,他終于看見了。
那是一把劍。
一把被鮮血沾染后讓光稍稍扭曲后才能勉強捕捉到輪廓的古劍。
“這把劍是——?”長親用盡最后的力氣問道。
“劍名承影,你死的不冤。”
關俊彥說著,抽出長劍,隨手一甩,鮮血散落,長劍再度歸于無形。
承影劍,種花家十大名劍之一,雖然敬陪末座,但怎么說都是十大名劍。
相傳出爐時,“蛟分承影,雁落忘歸”,故名承影。
只有在光暗交替的瞬間,才能隱約看到它的影子,斬入人體之時甚至感覺不到疼痛。
是陰陽家的秘藏之一,也是關俊彥離開時,月神給他的臨別贈禮。
他是英魄,回歸陰陽家祖地的一魄,被月神親自教導的一魄。
一趟遠游,他將隱匿技能真正點滿,并以此為依仗,手仗承影劍,比本體更早潛入葵·螺旋城,一舉端掉敵人的“眼睛”。
只不過,潛行這種東西,一旦露了痕跡,再想歸于無形就難了。
英魄已經感覺到了,結界的張開,領域的加身。
御門院天海和另外兩位家主到了。
“呀嘞呀嘞,這是逼我用另一種潛行方式啊。”
握劍的手緩緩松開,讓承影徹底歸于無形。
想了想,又抓起長親沒來得及拔出的佩刀。
“虎徹,又是一把名刀,正好用來明殺——上吧,虎徹,讓所有人聽到你的咆哮!”
英魄拔刀出鞘,神意與刀意一并飛揚。
先前是陰殺,如今是陽殺。
就讓我陰陽家金部之長教教你們什么是真正的陰陽。
存了怯懦之心的長親會覺得不順手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這把刀需要夠“虎”才能得到刀的認可。
在御門院長親迷離之際,他聽到了刀的名叫。
那是虎嘯山林的聲音。
從頭至尾都只有一個意思——來,戰!
一場前所未有的航空母艦撞浮空城,將整個神秘界的目光從天空轉向大地,卻沒有人注意到,當蜃樓與葵·螺旋城墜落之后,有一道鬼鬼祟祟的少年悄悄來到葵·螺旋城曾經的核心所在,盤膝而坐,匯聚尚未散去的靈力殘余,在空中鋪開一卷竹簡。
竹簡之上,沒有畫面,沒有文字,他卻看得非常認真,仿佛上面有一整個世界。
一邊看,一邊自言自語。
“本體長驅直入,沒有意外的話會先遇到安倍雄呂血,然后才是安倍晴明。”
“中樞走正面,和心結互相砥礪,順帶決定上下,暫時不用擔心。”
“英魄抄后路,接下來要和天海、泰忠、水蛭子、有弘四代家主對決,有點危險,最好抽調一到二人前去支援。”
“其他的魂魄…嗯?”
竹簡啪地卷起,猛然抬頭。
空氣被靈力束縛,平滑如鏡,緊接著鏡面蕩起圈圈漣漪,一位身穿白色狩衣,看上去比他更矮,更加年下的短發少年從中走出,自來熟地對著手持竹簡的男人招手:
“哦哦,果然在這里。你好你好,初次見面,我是安倍有行,安倍家第四代家主,你應該就是所有關俊彥中的智囊吧,是哪一種魂魄?爽靈?幽精?靈慧?中樞?抱歉,世界范圍內魂魄分類方式有點多,我不是記得很清楚。”
爽靈、幽精,是道教另一種關于三魂七魄的定義,不過比“天地命”為代表的概念更加拗口小眾。在回歸種花家之前,關俊彥甚至沒聽過這種定義方式。
這位安倍有行確實了得,不愧是繼安倍晴明之后,最大的天才,十三歲的時候就領悟了“泰山府君祭”,將身體固定。
黑裝御門院,白裝安倍姓。
白裝無論身份還是實力都比黑裝高出一個大檔次。
被酒吞童子仗著相性優勢差點干掉的安倍雄呂血姑且不論,這位安倍有行搞不好比英魄同時對上的四位家主更加危險。陰陽師的戰斗力,從來都不只是紙面實力。
師從張良之后,精魄的處事越發沉穩,即便對上深淺難測的安倍有行,始終面不改色。
“你只猜對了一半,我是智囊,但不是按照三魂七魄進行劃分,而是正統陰陽道‘一靈四魂’,我是奇御魂,代表知性和理性。”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安倍有行貌似天真地點點頭,“但這就奇怪了,既然是代表知性和理性,在面對敵人的時候不應該會這么輕易地自曝底細才對。而且,根據我對御魂的了解,生靈的御魂是無法單獨存在,答案只有一個你在說謊。”
“好吧,我坦白,我在說謊。”關俊彥同樣認真地說道,“你都說了我們是敵人,我告訴你實話豈不是顯得我很傻。”
“你說的很對。”安倍有行開心地笑了起來,“太好了呢,你不是傻瓜,不枉我向晴明大人請求,專門來找你。”
“有何貴干?”關俊彥瞇起眼睛。
“你覺得呢?”安倍有行反問。
“我覺不覺得不重要,反正彼此是敵人,用出什么手段都不為過。”
“就算是敵人,也分蠢材和聰明人——你手中的那個,是不是種花家傳說中的‘無字天書’?”
“只是摹本。”
正本的話,我這會兒根本不會跟你廢話,早把除了安倍晴明之外的全給收了。
安倍有行沒有因此失去興趣:“無字,無字,因為沒有字,所以有些東西反而看得更加清楚,無有的關系,我很了解呢。”
“因為你是安倍‘有行’?”
“正確,果然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
關俊彥眉頭一皺,這是第幾次出現聰明人了。
“你這個反應,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你好不容易拉起來的聯軍,要糟哦。”
聽到安倍有行的話,關俊彥再次攤開天書,見微知著。
如他所說,東南西北中五路的狀態確實算不上好。
最先接戰的中路的攻勢已經被遏制住,大江山鬼王集團雖然猛,安倍晴明從地獄帶回來的精銳部隊更猛,主要是里面有太多傳說的存在。
這一個千年總體呈現人類上升,妖怪下降的趨勢,有很多強大的妖怪死后去了彼世,被最擅長收付妖怪的安倍晴明以各種方式收付。哪怕發揮不出生前的全部實力,能發揮出一大半已是足夠恐怖。
反觀大江山這邊,因為三大鬼王不懂運營,本愿寺顯如的明里暗里的打壓,只算是表面光鮮,幾大鬼王一旦被牽制,形勢便急轉直下。
當然,超越境界的茨木華扇如果出手又另當別論,但她是不可能出手的,因為她要負責牽制住武尊派的飯筱長威齋家直,這是超越者之間的規矩也是默契。
東邊關東百鬼夜行,西邊的關西百鬼夜行都遇到了佛教聯合的阻截。
作為安倍晴明的鐵桿盟友,本愿寺顯如這次也是動用了麾下的精銳家底,單是劍圣級的圣僧就有四位,陣容可說是相當豪華,加上直屬的僧兵和各種降妖除魔的法器,在白天時間妖怪想要占優著實不易。
南邊的神樂家面臨的威脅沒有那么直接,承受的壓力卻是猶有過之。
因為找上他們的是復古派的神道中人,“天之御中”“高御產巢日神”“神產巢日神”這些約等于種花家盤古、三清,以及“國之常立神”“豐云野神”“宇比地邇神”這些大地、植物等自然化身的古老神明的信奉者們。
論資排輩,最差的都是天照伯伯姑母輩的,最高的是祖宗輩的,他們不忿“三柱”統治現世,支配神道已經很久了,借機發難。
單一一家或者幾家,神樂家并不會放在眼里,但整個復古神道聯合起來,就算是神樂京親自帶隊,勝算也不大。
北面最是兇險,八神一系的都是說砍就砍的猛人,一個賽一個能打,來找他們麻煩的也是如此,不說BB,就是互殺。
接戰短短三分鐘時間,八神疾風,高町恭也這兩位忍道、劍道的領軍人物已經不同程度負傷,狠辣程度有過之無不及。
“你的手筆?”關俊彥眼神不善。
“主要是顯如大人的安排,我只是幫著查漏補缺。”
安倍有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羞澀的姿態能秒殺很多年下控,卻讓關俊彥覺得惡心。
“具體的話,你可以看看各家的大本營。我呢,是南北朝時代的安倍家主,要守護的‘京都’也有兩個,所以對‘家’格外執著,不好好守護‘家’是不行的。”
日本也有南北朝。
公元1324年,忍了源氏一族一百多年的皇室終于找到機會,后醍醐天皇舉兵倒幕,雙方開戰。
大戰持續了9年,1333年下野豪族足利尊氏響應,5月上野豪族新田義貞攻入鐮倉,鐮倉幕府滅亡。后醍醐天皇親政,第二年改年號建武,是為建武中興時期。
同年,安倍雄呂血卸任家主,由安倍有行繼任。
然而,這一場中興并沒有持續多久,皇室剛奪回大權,剛抖摟完威風,就因為壓制武家的政策引起了最大支持者足利尊氏的不滿。
同年12月,后醍醐天皇逃往京都以南的吉野,自稱正統,形成南北兩個朝廷的對立,直到第三代將軍足利義滿才將南北朝合并。
這段歷史,關俊彥在課本上看到過,但他根本來不及細想,立刻通過天書進行觀測。
安倍有行沒有說謊,料理店、高町家、奴良組本家、巖永家都遭到了身份不明的敵人的襲擊。
關俊彥最后看到的畫面是高町士郎單手持刀將妻子高町桃子護在身后,周圍全是荷槍實彈地武裝者們。
關俊彥的表情沉到谷底:“好,好一個安倍有行。”
“憤怒了?”安倍有行笑容更甚,一根手指緩緩豎起,“但是不行的哦,一旦被憤怒蒙蔽雙眼,就注定了你的敗北——看吧,黑暗已經進入你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