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義的假·大戟士就這么迎著公孫瓚和他的白馬義從沖來。
作為一位沙場宿將,公孫瓚自然不會就那么容易再吃上一次苦頭,不過好像也沒吃苦頭吧?
不管,能夠讓他公孫瓚吃點小虧的,一律視為讓自己吃了苦頭。
這些人,都得狠狠地揍他們!
公孫瓚莽歸莽,但是他莽得還是有腦子的。
麹義這么突然的用長桿步兵來要跟自己過過手,要說沒有什么準備,就能夠這么自信,那不應該。
很順其自然的。
公孫瓚就想到了麹義昨日交手的時候,用長戟將自己那幾個白馬義從的弟兄們挑下馬去。
再仔細看看朝著自己而來的這些步卒,他們手中武器,不正是長戟嗎?
雖然有些長戟看起來明顯就是普通的長矛橫著綁上一根木條,簡陋至極。
就那么短暫的一剎那,公孫瓚感覺自己被很嚴重地冒犯了。
你小子就打算用這種粗制濫造的貨色來糊弄我?
真覺得這樣能夠干掉我身后這萬余白馬義從?
你麹義簡直就是在想屁吃。
得想辦法給他一個教訓。
假·大戟士很快就逼上前來,朝著還保持著側面對著自己的白馬義從高高斜舉著長戟,想要這么沖上前去將他們挑落馬下。
原來打得這主意?
“分陣,散射!”
公孫瓚可沒有直接帶兵沖陣,沖盾陣好說,馬沖起來踩也能踩死幾個,但是帶騎兵去沖長兵器陣,不管是長戟還是長矛,都是自找沒趣。
好好的側繞侵襲不打,沖什么陣呢?
公孫瓚這看起來似乎又跟自己的脾氣相反了,不沖陣不就慫了嗎?
其實不然。
就如同狼群捕羊一般,難道它們就會朝著羊角尖尖直接撞上去嗎?
莽是有智商地猛沖,沒智商地猛沖叫蠢。
假·大戟士還是沒有足夠抵抗白馬義從的身體素質和那種齊全的軍備。
當白馬義從刻意控制雙方距離的時候,麹義的部隊根本就接觸不到白馬義從,長戟雖長,但是根本沒有辦法彌補騎兵和步兵之間的移速差距。
而且因為手持長戟,他們身上的防備措施又布置的少,沒有刀盾兵的圓盾,也就只能夠遠遠地挨著白馬義從的亂射。
不得不說,白馬義從的綜合素質還是很強的。
他們下了馬的話,或許就是全能的步弓兵了。
假·大戟士身上的甲胄也算不上硬實。
在白馬義從精準的箭術打擊和自身甲胄的不足,麹義的隊伍在還沒有真正碰到白馬義從之前就已經有所傷亡。
可是麹義的眼神中卻沒有絲毫猶豫和擔心,反而能夠看到一種瘋狂。
拿士卒的命來試探。
這才是他的意圖。
他帶著屬將已經有些脫離了陣勢,他們這批尖刀,已經能夠夠到最尾端的白馬義從了。
“殺!”
而且他們這些人武藝較好,在接近之前,還能夠用劍撥開箭矢。
而在夠到了最后一批的白馬義從的時候,隨著麹義一身大喊,這些屬將往前猛的一躍,手中的長戟也直接遞到了最后幾個白馬義從身前,長戟上的橫鉤直接將那幾個最后的白馬義從扯了下來。
“噗嗤!”
長戟鉤人,佩劍抹脖子。
這一套動作輕車熟路,麹義身邊的屬將是有被麹義集中起來特訓了幾天的,多少也掌握了這些簡單的動作。
而被拉下馬來的白馬義從明顯不適應這種被束縛而且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的情況,直接就被抹了脖子。
雖然麹義的隊伍已經折損了不少人。
而戰果只是之前平射的時候射傷了一些白馬義從,和這幾個跑得慢被拉下馬來抹掉脖子的倒霉蛋,其實也沒有取得多少實質性的戰果。
但是麹義明白,自己的大戟士來應對白馬義從的想法,來應對所有騎兵的想法,還是可行的。
大戟士既然可行,這次戰后,就可以開始大力培訓了。
只不過,不知道這次戰后,袁本初還愿不愿意相信自己。
麹義對于這個還是沒有什么底氣的,如果袁本初不愿意相信自己,不讓自己帶兵練兵,那自己或許只能另尋出路了。
他麹義可不是來給人當個小將校的,否則他當初也不會答應袁本初反了韓馥。
他要的是機會。
證明自己的機會,能夠讓自己獲得更多的信任,更多的兵權,讓自己能夠任意地支配軍隊,培養軍隊。
他相信自己,而且只相信自己。
如果有哪位主公愿意給予他信任的話,那他一定會竭盡全力去回報他。
麹義看起來其實并不會桀驁不馴,但是他從骨子里,就是這樣一個人,只不過不會輕易地顯露出來。
軍中的將士們對他的觀感都是愛兵如子,認真體貼,是一個理智又有著強大實力的領導。
這樣的領導在士卒的心目中其實是極為優秀的,而且是他們愿意追隨的,因為麹義能夠讓他們有被認同的感覺,歸屬感。
可又有誰知道。
在麹義的心中,每一個士卒,都是一枚棋子,屬于自己能夠操縱的棋子。
說起來他還真有可能是草棋盤里的自走棋下多了,對于生命的死亡看得很淡,在他眼中,傷亡就是一個數字。
沒有人知道他的骨子里到底有多么瘋狂。
哪怕他要拿步兵打公孫瓚這個名震北疆的白馬將軍,大家也只是覺得他膽子大,敢打敢拼,有勇氣有想法。
這也只不過是麹義自己特地塑造出來的光環而已。
這只是一個演練,一次嘗試。
只不過是演練的代價是一些士卒的性命而已。
隨著麹義帶著屬將們跟瘋狗一般緊追在白馬義從后面,越來越多的白馬義從被拉下馬來。
雖然麹義的冀州軍明顯傷亡要嚴重很多,至少有上千傷亡,但是麹義一點都沒有停止動作,而是帶著人繼續追著。
盡管滿打滿算他們也就殺傷了數百白馬義從。
可是公孫瓚卻感覺到了有些不妥。
雖然戰損比幾比一,但是他覺得自己這每培養出一個白馬義從的精力,絕對要比冀州軍培養一百個個普通士卒要來得多。
他并不喜歡這種有些令人郁悶的戰斗。
他需要換個方式。
“回馬,掠殺!”
當公孫瓚觀察到冀州軍的陣型隨著麹義的追擊變亂了之后,發覺這或許會是一個好機會,撥馬回頭,帶著白馬義從繞一繞,直接從麹義隊伍的中間沖刺,給他攔腰斬斷。
言出令隨。
白馬義從高速變向,上萬鐵騎同時整齊劃一地動起來那場面還是極為驚人的。
而且他們白馬義從什么時候會被人攆著跑呢?
雖然剛剛是因為放風箏的時候被人追上了,但是給人感覺就是不舒服不順暢,這下回馬沖殺,一定要將白馬義從的名號,用敵人的血再洗刷得響亮一些。
“殺!”
一個個咆哮著,跟在公孫瓚身邊,反向繞開了麹義所帶著的屬將的方位,朝著冀州軍的尾部追去,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在戰場上空的話,就會發現這場景像極了貪吃蛇游戲。
即將首尾相交的時候。
而騎兵的速度確實快,沒用多久,公孫瓚就攆上了冀州軍跑得慢的隊伍,沖起來的騎兵,還是以追殺之勢,那砍起來叫一個順手。
如此倒是進入了一種奇怪的循環。
跟在白馬義從后面的麹義和屬將們是冀州軍沖得最前面的,他們能夠多多少少追上一些白馬義從,將他們拉下馬來就地格殺。
而在冀州軍之后的那些士卒,卻又迷茫至極。
整個隊伍都在往前趕。
而敵軍卻又在身后追著。
如果要斷后的話,隊形就會散掉,到時候零散的小隊被包圍絞殺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如果跟著跑維持陣型的話,又會將后背留給敵人。
想要留下一部分人斷后也是不可行的。
因為公孫瓚他們是騎兵,騎兵就算是繞開斷后的那些人,也能夠很快地追上前面的人。
所以冀州軍后段的人都處于一種驚恐的狀態。
要說殺敵,他們也沒法殺敵,但是卻一直籠罩在被殺的恐懼之中。
這就像是一處絞肉機,在比拼著誰殺得多,誰殺得快,這種完完全全是在拿生命作為賭注,進行一場豪賭。
因為綜合素質和兵種的差距。
很明顯的公孫瓚屠戮冀州軍的速度,要遠超麹義那邊追一會拉下來幾個人砍掉的速度快。
冀州軍開始有明顯的頹勢了。
而麹義自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也刻意將繞圈圈的范圍往中心縮,這樣能夠縮短距離,雖然后軍被砍的人會更多,但是自己這邊要追上白馬義從多殺一些也可以。
如果這么下去的話,其實士卒們都會先崩潰。
好在戰場之外的變化讓這種絞肉機行為暫停了,兩軍分離開來。
倒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變化。
就是袁紹帶著大軍趕到了。
公孫瓚覺得這樣纏斗也不符合自己的想法,也就戰術撤退一下,之后準備好再來干翻袁紹這龜兒子。
而麹義倒是還想追擊,可是剛剛其實也都只是提著一口勁在追。
這個時候想要繼續追擊,不說自己行不行,自己手下的將士們都有些撐不住。
“快,收攏殘兵!”
袁紹老遠地看著這個絞肉機戰場,看得就肉疼。
這種血腥程度的戰場,他還算是見得比較少的。
并不是這種血肉橫飛,遍地尸首的場景他沒見過,當初黃巾之亂的時候,這種場景更甚。
而是這種戰斗激烈程度。
袁紹看到一個從馬上被拉下來的白馬義從身上扎著數把長劍,卻還死死地啃住了一具尸體的腿。
這具尸體并不是被利器砍死的,而是被這落馬的白馬義從抱摔在地上,被自己的隊友給踩死的。
真狠。
“麹將軍呢?”
袁紹拉著一個士卒問道,這士卒似乎有些驚魂不定,但是他在親兵的押解下還是緩了過來,指了指戰場前方那邊看著公孫瓚離去的身影。
“讓人去把麹將軍帶過來,好好休息。”
袁紹倒是沒有怪麹義的意思,哪怕麹義帶來的冀州軍折損了不少。
可是他更關注戰果。
麹義就帶著剛剛接手沒多久的冀州軍,拼掉了近千的白馬義從?
這可是之前其他部隊都沒有取得的戰果啊。
他在這微弱的戰果之中看到了一些希望,自己能夠遏制住公孫瓚的來去自如,能夠戰勝公孫瓚一統北境的希望。
“主公。”
麹義行了一禮,也就低著頭沒有說話了,看似是在自責懊惱,但是其實他是在等待袁紹的反應。
沉默了片刻。
“人沒事吧?”
麹義搖了搖頭。
袁紹突然大力地拍了拍麹義的肩膀,笑著開解他道。
“麹將軍為何不言語?”
袁紹攬過他的肩膀,希望能夠讓麹義感受到親切。
這可是拉攏人心的好機會,他英明神武袁本初怎么會放過這個機會?
“可是覺得此戰敗了?”
袁紹摟著麹義,轉個身指著絞肉過后的戰場,他非但沒有任何不悅,反而眉飛色舞地指著戰場上那些被血色侵蝕的白馬。
“你且看看,你殺了多少白馬義從。”
“這可是之前其他人都沒有做到的。”
“你帶的只是臨時組建起來的先鋒軍,能夠有如此戰果,已經足夠驚人了,將軍何必妄自菲薄呢?”
麹義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
袁紹不生氣,他也設想過,但是能夠這樣淡然地夸贊自己,他卻沒有怎么想到的。
“接下來我可要委以麹將軍重任,可得給我打起精神來,好好練兵。”
“上次說的大戟士和先登死士,這次回去之后,立馬開始著手準備,由你全權負責和掌控。”
袁紹又輕輕地拍了拍麹義的肩膀。
“就這樣,先去休息吧,這邊我來接手,放心,公孫瓚此次必然吃盡苦頭。”
袁紹極為自信。
麹義眼中微微有異彩閃過。
袁本初,跟韓馥比起來確實好了不知道多少。
看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袁本初真乃明主也!
雖然明面上沒有任何表示,但是麹義心里已經真正地認可了袁紹,他覺得袁紹或許就是自己能夠全心全意付出的人了。
他能夠給予自己信任,就沖這一點,就足夠了。
待到麹義下去了之后,袁紹慢慢地到了戰場上去觀察,身邊帶著不少親兵,倒是不用怕被詐尸的敵人給來上一刀。
袁紹想要觀察的是麹義是如何能夠在白馬義從身上啃下一塊肉來的。
剛剛給麹義的承諾,并不是袁紹心里真的就有多么信任他。
而是確實麹義的練兵才華是受到認可的,交給他練兵,效果肯定不會差。
而且自己剛剛說的,交由他全權負責的,其實也只是練兵的事而已,練出兩只特殊的隊伍,也是針對性地用。
他不可能讓麹義領兵在外的。
他覺得自己能夠感受到這家伙的脾氣,如果讓他領兵在外,估計真的就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只有將他留在鄴城里專門練兵,才算是完全掌握住他。
他袁紹是那種隨便的人嗎?
不說別的,這次從韓馥帳下投靠過來的人,他袁紹一個都不會直接相信。
畢竟他們能夠背叛韓馥,就有可能會背叛自己,他不可能不有芥蒂。
不過這并不代表完全不用他們,就想沮授、麹義他們這些人,都算是自己起用的人,自己對他們有提拔之恩,接下來只要好好觀察就行了。
他心中自然有屬于他的一套考察標準。
哪些人對自己是真的忠心的,哪些人只是委曲求全的,他都會慢慢調查清楚,然后將整個冀州,整個集團,都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里。
如今所塑造的形象,也是為了能夠先穩住人心。
等到掌控了,自己就要開始準備執行自己的計劃了。
他袁本初,一定要讓這天下盡數歸袁。
“去,將所有白馬義從的尸體都挑出來,好好研究他們身上的傷口,判斷死于什么情況的。”
“至于我們冀州軍的弟兄們,就地安葬吧。”
袁紹轉身離開。
而麹義在袁紹的安排之下進了剛剛為他準備好的軍帳之中休息。
袁紹還特地讓人去取來熱水給麹義在這野外戰場的軍帳之中能夠痛痛快快地洗個澡,各種待遇也都給足了。
這種待遇,給麹義心里的滿足感,遠比實際上的作用。
再加上剛剛袁紹的那一番許諾,更是讓麹義心中相信袁紹真的是信任看重自己的。
對于麹義這種偏執瘋狂隱藏在冷漠表面下的人來說,能夠讓他認定的話,若非到達另外一個極端,一般都很難讓他改變想法的。
“你們都出去吧。”
麹義讓袁紹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一些侍女們都出去,自己從浴桶中出來,到桌案邊,取了幾張白紙,開始記錄自己在這次戰斗之中獲得的經驗。
應該如何更好地應對白馬義從。
自己設想的大戟士有什么不足,而且真實的白馬義從要比自己之前所設想的強了多少,有哪些沒有預估到的變化。
一一寫了下來,這將是接下來他練兵的重要依據之一。
若是袁本初不負我,我必不負袁本初。
麹義停頓了一下筆,告訴了自己一個信念。
接下來,他就要好好地為戰勝公孫瓚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