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叔,那等下一批菜好了,一定給我留點啊…這么多年了,這吃來吃去,還是程叔你家的菜好。”
“…好…好。”
攤位前,又一個顧客提著菜,沿著街走遠。
老人站在竹籃子后,望著那走遠的顧客,再頓了頓,才緩緩轉回了身,
又再站了站腳,老人低下頭,望了望身前竹籃子里,再抬著頭,望了望街道上,
竹籃子里,剩下的菜已經不多,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也在漸變得稀落,
頭頂之上,太陽已經朝著西面斜去,
揮灑下的些陽光,映著攤位前后,街道上行人的影子。
影子不時交織著。
“天晚了啊…”
老人佝著身,抬著頭望了望,轉回頭,出聲呢喃著出聲說了句,
攤位前,廉歌裝過視線,再看了眼老人,
老人佝著的身子顫巍巍著,手上愈加顯得有些淤烏。
轉回視線,廉歌也沒出聲說什么。
“…老程…還有什么菜沒有啊。”
這時候,一個老頭,拿著盒收好的象棋,沿著街道走到了攤位前,對著攤位后的老人招呼著說著,
“…今天這菜賣的這么快啊。”
“…還有個蓮花白,給你留著呢。”
老頭蹲下身,望了望竹籃子里剩下的些菜,出聲再說道。
老人佝僂下身,從竹籃子里撿出個蓮花白,笑呵呵著說了句,
“…那給我稱上吧,正好屋里冰箱里還有些肉,晚上做個蓮白炒肉。”
“…這是剛收拾啊?”
拿著象棋盤的老頭笑呵呵著說著,
老人應著聲,拿著蓮白擱在秤盤里稱著,笑著同這拿著象棋的老頭笑呵呵說著搭了聲話,
“…可不是,本來早就該收拾收拾回去了,結果老嚴那老小子,下個棋還耍賴,下最后局非不認賬,非得要再下一局…嘿,不過耍賴又怎么著,那臭棋簍子還不是被我下輸了。”
“…嘿…等又下輸了,那老小子就跑了,說閨女叫他回去吃飯,那跑得…”
老頭蹲在攤位前,同老人笑呵呵著說著話,
老人稱著菜,笑呵呵著聽著,不時點點頭,
“…不過明天,他還得來…一個臭棋簍子,嘿,癮還挺大…等明個我少放點水,給他來個大殺四方…”
“…老程,再給我稱根萵筍吧,明中午我炒著吃…前些天炒了個萵筍炒肉,一個人在屋里,吃了兩三天多度沒吃完…不過老程你這萵筍是真得不錯,脆嫩脆嫩的…”
老人稱好了菜,也沒打斷那老頭的話,依舊笑呵呵著聽著,
“…老程…你那地里,有種絲瓜沒有啊,這兩天想換個口味,煮個絲瓜湯,也要不了太多,要個一兩個就成,要是有的話,明天你給我帶點過來…”
“…明天…怕是有段時間我不會來街上了…不好意思啊…地里的菜摘完了…”
“…明天不來了啊…嘿…嘿…”
老人稱好了菜,將菜遞給了攤前老頭,再頓了頓動作,出聲再說道,
拿著象棋的老頭聽著老人的話,先是出聲重復了遍,緊跟著似乎又頓了下動作,似乎不知道說些什么,笑了兩下,
“…老程,你這是老了,不中用了啊,以前,你地里的菜啥時候斷過啊。”
老頭拿著菜,笑著再出聲說道,緊跟著,又停頓了下,
“…那老程,改天什么時候上街遇到了,再聊啊…什么時候地里菜好了,你再上街賣,給我留點啊…這么多年了,就指著老程你地里的菜呢…”
老頭再笑著出聲說道,
“…好,好…”
“…那我就先走了啊。”
老頭提著菜,出聲說了句,又在攤位前站了站腳,才轉身往著遠處走去。
老人望著那老頭走遠,又再頓了頓腳,轉回了身。
佝著腰,老人站在竹籃后,渾身有些微微發顫,
緩緩轉過身,老人望了望身后,地上那橫著放著的扁擔,似乎想坐下身,在扁擔上歇歇,
只是,望了望過后,老人只是渾身有些發顫著,再轉回了身,身子佝著,有些費力著站著,
望了望,漸冷清下來的街道上,再轉回頭,看向了攤位前的廉歌和顧小影,
“老人家,坐下歇歇吧。”
“…不歇了,不歇了…我怕坐下去了,就站不起來了。”
看著這老人,廉歌語氣平靜著,出聲說道。
老人沉默了下,搖了搖頭,出聲說了句,
再抬起些頭,似乎望著遠處,眼底有些恍惚。
“…早上的時候,在地里摘著菜的時候,就是感覺有些累,說坐下歇歇吧…手里還拽著根萵筍呢,就…摔在了地里。”
老人佝著腰,渾身微微發顫著,有些渾濁的眼底,目光愈加有些恍惚。
看著老人,廉歌沒出聲說什么,靜靜聽著老人的敘說,
“…小伙子,你是不是瞧出些什么?”
望著遠處,再目光恍惚著,沉默了會兒,老人再轉過頭,望著廉歌兩人出聲問了句,
“天氣開始冷了。老人家,越往后你會越難受。”
看了眼老人,再轉過視線,廉歌看了眼漸冷清的街道,只是出聲說了句。
聞聲,老人有些沉默下來,低下頭,再望了望竹籃子里剩下的些菜,目光愈加有些恍惚。
“…早些年的時候,村子里都窮,沒念過什么書,也沒其他什么手藝。我爹會務菜,我也跟著學會了種地,在地里刨食吃。”
“…我還小的那會兒,我爹啊,就靠著種菜,養活著一大家子…撒種子,移苗。長雜草的時候就拿著鐮刀割草,缺水的時候就挑著桶澆水…有時候,我也跟著,我爹屁股后面轉…”
“…有回啊,是夏天,早上的時候,下著雨,天都漆黑,我爹啊,提著竹籃子,套了個遮雨的,就往地里去了…我想不明白,下這么大雨,是要去哪呢…過了沒多久,我爹回來,渾身被雨淋得濕透了,走到屋里,衣服都還順著往下再滴水,挑著的籃子里,裝著兩竹籃子從地里拔出來的萵筍,竹籃子底下,也在不停往下滴水,進屋就招呼我娘,讓我娘幫著剃掉萵筍上的爛葉子…我也跟著跑過去了,我問我爹,為什么不等雨停了再去摘菜。”
“…我爹渾身都還在滴水,笑著跟我講,昨天答應人家的,答應人家中午前得把菜給送過去,就得送過去,不然就耽誤事情了…”
“…淋了場雨,我爹傷了風寒,隔了半個月才好利索,我想不明白,我爸倒是一直笑呵呵著,我娘也沒說過我爹一句。”
老人佝著腰,抬起頭,眼底目光有些恍惚著,再出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