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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痛苦

  “…或許是那男孩因為看不到我的臉,所以不會對我害怕,加上平日里沒什么其他人同他說話,慢慢地,他越來越和我親近。”

  “…也會拉著我的衣角,跟著我到處走,會好奇著問我,他聽到的什么聲音,是怎么了…我很高興他問我什么,我總是想辦法回答他…”

  堂屋里,頂上的白熾燈往下揮灑著燈光,映著桌旁幾人的影子。

  中年女人望著虛掩著,還半敞開著的堂屋外,目光有些恍惚,停頓了下,

  “…就這么,我在那兒待了幾個月…”

  說著話,中年女人的話音再止住,望著屋外,再沉默下來,

  “姑娘…”

  旁邊,老人轉過身,再看了看中年女人,不禁出聲喚了聲。

  轉過視線,廉歌看了眼那中年女人,也沒多說什么,再收回了目光,望向了遠處。

  中年女人說得事情,是她十幾歲時候發生的,現在她的模樣,已經說明了許多事情。

  “…咚,咚…”

  帶著寒意的清風吹動著虛掩著的半扇堂屋門,堂屋門輕撞在擋著門的張凳子,

  寒風拂進了屋里,微微晃動著,中年女人擺在桌上,那杯茶水上升著的熱氣,

  熱氣漸少,茶水漸冷了下來。

  “…那天,我起了床,那老太太似乎起得很早,已經在廚房里忙活著早飯。我想像之前一樣,去男孩的臥室里,叫男孩起床。

  等男孩醒過來,我找來衣服,幫著男孩穿了上,再幫著他從床上下來。他拉著我的衣角,我帶著他,去了后院。”

  中年女人沉默了下,再說了下去,先前臉上帶著的笑容已經褪去,

  “…那老太太已經把早飯做好了。那天早上,吃得是面。老太太已經把面盛到了碗里,三碗面,我的那碗最大,每碗上都攤著個煎蛋。我很喜歡吃煎蛋,只是老太太家養著的雞,每天也下不了多少蛋,老太太還會拿去賣些,只有久了久了,早上吃面的時候,才會煎上那么些。那天早上卻做了…

  看到我帶著男孩走進后院里,老太太招呼著我坐下,將我的那碗面端到了我跟著。我和老太太和那男孩在桌旁圍坐著,像往常一樣,開始吃早飯…我挑起面,開始將面上的調料拌勻,就發現面底下,還墊著些臘肉,老太太和男孩碗底,也都有…在那老太太家里,平常一頓早飯這樣,已經很好了…老太太笑著說,是去年晾得臘肉,眼看天氣就要暖和了,去塊下來煮了吃了,免得擱壞了。還跟我說,要是吃了不夠啊,案板上還放了塊,等晾涼了再切些過來…

  那頓飯,我吃得很高興,男孩吃著,也開心…像平常一樣,說著話,我和老太太,男孩吃完了早飯…”

  “…那幾天,天氣變化得快,老太太似乎有些感冒,咳嗽得厲害,吃完了早飯,我收拾著碗筷,拿去廚房洗,沒讓老太太忙活,讓老太太去歇息。老太太在廚房邊上站了站腳,望了望我,才重新走回了后院里,在那桌子旁邊坐了下來。”

  “…我拿著碗筷,借著先前灶里余火燒熱的點熱水,開始洗碗…”

  “…洗好了個碗,我拿著清水再沖了下,就回過身,準備把碗放到了碗柜里去,結果突然踉蹌了下,差點栽倒在地上…我以為是腳底打滑了,就又轉過身,接著洗我放在鍋里的其他碗,只是剛拿起個碗,手就止不住松開,碗落在地上,摔碎了…

  看著摔碎了的碗,我止不住的有些害怕,害怕那老太太生氣,我慌忙著蹲下身,想把那碗撿起來…蹲下身的時候,我開始覺得肚子疼了,然后,越來越疼,越來越疼…比我爹打我的時候還痛,真得好痛,好痛啊…”

  中年女人說著,眼底流露出些痛苦的神色,

  “…真得好痛,好痛啊…我忍不住的,蜷縮在了地上,疼得交出了聲…那老太太很快從后院里進了廚房,看到蜷縮在地上,問我怎么了…我說,我沒事兒,等會兒就好了…老太太說要帶我去醫院,我不想去,我害怕,我害怕需要老太太在我身上花錢,我怕…可是,真得好疼啊,真得好疼啊…我咬緊了牙,想要忍住,拼命著,想要忍住,可是卻越來越疼…最后,我疼得意識好像都迷糊了,就記得,老太太好像讓一個鄰居,送了我去醫院…”

  中年女人臉上愈加痛苦,不知道是因為回想著當初那疼痛,還是其他,

  “…好像是到了鎮上的醫院,好像是做了些檢查…然后,老太太坐在我身邊,跟我說了檢查結果…”

  “…她坐在我旁邊,看著我,欲言又止,然后我問了幾次過后,她才告訴我說,我得癌癥…出來那段時間,在那老太太家里待了那么久那段時間,我已經大概懂得這意思,我要死了…”

  臉上痛苦著,中年女人說著。

  不知道是因為那時候痛苦,還是因為此刻的她已經四五十歲而痛苦,

  “…我聽著,愣愣著看著她,過了好久,我跟她說,那我們回家吧…她看著我的模樣,張了張嘴,然后點了點頭。”

  “…回到家過后,她讓我躺去床上休息,我沒同意,我坐在了后院那桌旁,她看了看我,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么…從回到那兒屋里,她好像就想跟我說什么,但一直沒說…她去了廚房,將先前煮得那塊臘肉切了,端了出來給我…

  …我看著那盤臘肉,沒吃…那一天,那老太太都沒出門,就坐在我旁邊,好像想跟我說些什么…

  第二天,我肚子上還隱隱有些作痛,一晚上我都沒睡著,等天亮了,就起床坐到了后院桌子旁,她起的好像比我還早些,咳嗽沒什么好轉,還咳嗽的厲害,已經在桌旁坐了下來…身前桌旁放著個盤子,盤子里攤著許多煎好的煎蛋,看到我起來了,就招呼著我吃…我拿著筷子,看著她,沒說話,也沒動…

  …她看著我,終于把她想說的話說了。

  她跟我說,問我能不能把我的角膜給那男孩。大概是因為我要死了吧。”

  中年女人說著話,笑了起來,笑得有些癲狂,笑得眼淚都快出來,

  “…你說她為什么那么著急,你們說她為什么偏偏那么著急,為什么…”

  眼底又疑惑著,中年女人轉過頭,望著廉歌和老人,出聲問著,一遍遍說著,

  轉過視線,看著中年女人,廉歌沒說話。

  “…為什么,為什么那么著急,那么著急…為什么,為什么偏偏還被我發現了…”

  中年女人說著話,笑著,笑得有些癲狂。

  緊隨著,臉上笑容一滯,

  “…我把她的眼睛扣了出來。”

  語氣沒什么起伏著,中年女人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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